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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星橋夜度,火樹宵開,燈月光交射。翠檐銅瓦。相輝映、隱隱絳霞飄下。風流艷雅。

    明棠的眼中不禁有了讚嘆之色,初時不過驚鴻一眼,慢慢的卻也漸漸沉入這一場盛大的煙火之中。

    今宵此夜,火樹銀花魚龍舞,種種爭奇鬥豔的煙火在空中綻放,宛如不停歇的奇幻,無疑是極為好看的。

    謝不傾卻並不看那煙火,他看著明棠專注賞煙火的模樣,沉寂的眼底緩緩地漫上一絲安然。

    他不曾多言,只是在明棠看不見的背後軟了神色。

    等到那煙火徹底停下,明棠都聞見空中殘留的硝石火藥味兒,還讚嘆地說一句:「如此盛大,堪比除夕時在宛溪河畔放的煙火了。只可惜我好些年未見過了。」

    謝不傾聞言亦一笑:「嗯。」

    除夕夜在宛溪河河畔燃放的煙火,乃是宮中採買選購的上乘煙火,價值貴重,取的是個與臣子、與民同樂的好彩頭,盛大非凡。

    明棠長久不在京中,前世里也鮮少出門,只殘存著幼時與爹娘一同賞玩煙火的模糊記憶,此後再沒見過,如今見了這煙火,不免想起彼時年少,無憂無慮地與父母同游宛溪河之時。

    可惜時光匆匆把人拋,命運從不等人老。

    謝不傾看出明棠平靜的面下藏著的遺憾,忽覺這也不算個絕佳主意。

    煙火喧囂燦爛,熱鬧非凡,那本是快活時候,可惜煙火燃盡之後,周遭的寂靜反而勾人憂愁,

    明棠卻也很快將那些念頭按下。

    時下火藥提煉技術並不高超,越是美麗的煙火越是耗費貴重,這樣大的煙火會絕非一人之力能完成,明棠前世里也極少見到。

    她看得高興,雙眼都亮晶晶的,又轉過頭來看著謝不傾:「大人特意將我帶至這高樓上來,是帶我來看煙火會的?我瞧這周遭好似沒甚士族與村落。」

    謝不傾垂眸掩下眸中神色:「這宅院在山頂,正好看不見山下谷中有個莊子,那莊子乃是三五個荊楚巨富所有,行商之人討個好彩頭,逢年過節都放煙火,並不算新鮮,借花獻佛罷了。」

    明棠不大相信,卻也並不多問。

    看過了煙火,謝不傾果然沒多為難她,原路返回正堂。

    那王伯又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殷殷切切地守著他們回來,聽謝不傾要送人回去,他便殷切地下去準備車馬。

    謝不傾亦同乘,親自送明棠一塊兒回去。

    明棠有些累了,上了車便昏昏欲睡,謝不傾看她強撐著不肯睡的模樣,點點她的頭,失笑道:「你若困的厲害,便淺眠一會兒,等到了,本督喊你起來就是。」

    她卻一直不肯,只說自己還不算太困,時不時打起車簾往外看看。

    謝不傾心知她是要看路,更是要看山下谷中是否當真有那莊子,也隨著她看了。

    待她瞧見果真有個莊子的大山門,七八個僕從正滿地掃煙火殘骸,這才安了心來。

    情緒一松,明棠便當真困了,馬車車輪滾滾,沒兩下她便闔上了眼,顯然是累極了。

    謝不傾看著她的模樣,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將她攬到懷中來,枕著自己的腿睡了。

    她的睡顏溫柔安靜,謝不傾垂眸看著,鬼使神差地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輕輕的碎吻。

    第137章 一夜溫柔,非禮往來多次

    吻正落在明棠眉間的硃砂痣上,溫柔繾綣。

    明棠睡著了,馬車之中便無人說話,一時之間寂靜下來。

    謝不傾看著明棠的眉眼,手輕輕地撥弄著她鬢邊的發,忽而清淺地嘆了口氣。

    小年夜,原不是什麼好日子。

    亦或者說,在這世上的每一日,原本都不是什麼好日子。

    這污濁塵世,處處宛如吃人的阿鼻地獄,黯淡無光,血孽遍生。

    偏生他一人在世,如雪原孤身,孑孓獨行,煢煢而立,形影相弔。

    過往的人與事都好似無謂的褪色塵土,一切皆與翻湧扭曲的仇恨糾纏在一處。每一日睜眼都好似耳邊有尖銳的哭喊與詛咒,世間萬象皆如惡鬼化身,拉扯著他一同墮入深淵,萬劫不復。

    謝不傾的眉眼之中漫出濃墨重彩的陰鬱,他看著明棠那樣安然柔和的眉眼,好似這糾纏阿鼻的忘川血河河畔忽然生出的一朵花兒——

    千般矜貴,萬般明艷。

    她亦生在這人骨血肉堆就的陰暗處,忘川的腥紅卻成了為她妝飾的點絳唇,再是淋漓的爛泥也遮不住她大光相似的熠熠光華,柔嫩卻又堅韌地在這污濁塵世悄然盛放。

    謝不傾的指尖漸漸下滑,落在了明棠細瘦的脖頸上。

    她那樣綿軟無力,又毫無防備地就睡在他的身邊,但凡他稍稍用力,她這小脖子便會斷在他的掌中。

    然後光華褪去,塵世重回黯淡無光的污濁之境,這朵堅韌卻又嬌氣可憐的花朵便要被他折下,與他一同為血仇所纏縛,再無今日光芒。

    謝不傾手裡的性命數不盡,他定定地看了明棠許久,卻蜷起了指尖。

    罷了。

    她自盛放在那,便是應當在那的,他亦是從爛泥池沼里爬出來的惡鬼,又何必拖著她一同下地獄?

    謝不傾轉而揉了揉她的面頰,明棠被他搔弄得有些癢,即便在睡夢中也躲開了他的手。

    謝不傾看得失笑,才笑了一聲,便覺得胸腹之中發癢,他卻已然習慣地拿出帕子按在唇邊,低低輕咳,然後將那紅了一片的錦帕揉成一團,收到一邊的暗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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