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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明棠只看著那飄落的花瓣纏纏綿綿地一同落在雪堆里,似笑非笑道:「冬日正是情濃時候,我想瞧瞧這花瓣能如何互通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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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寒涼,戌時主子們便大多打算休憩,僕役們這會子也幾乎都做完了活計,正可吃東西休息。
因阿麗要貯備膳食,她住在靠近後院小廚房的屋子裡,一個人住一間兒,將明棠賞她的鹿肉果酒都熱了,便聽見外頭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阿麗臉上情不自禁地有了些柔和的笑意,將門打開:「你來啦?」
來人是個高瘦男子,穿得厚厚實實的,頭上還帶著皮帽子,瞧不見面孔,被阿麗迎入房中,為他拍去肩上風雪。
阿麗要關門,他卻笑道:「才巡了夜回來,身上熱著,暫先不關罷。」
兩人一同在桌前坐下,阿麗切了肉,又倒了酒,奉到那男子面前。
那男子飲了一口,笑起來:「這酒和果子一般甜膩,沒甚酒味兒,是你們女郎喝的,我們男兒可不喝這些。」
說著,又夾了一筷子鹿肉,吃了一口,倒驚訝起來,隨後又恍然大悟道:「我曉得了,這是你那個小郎君用的,難怪那酒水這樣寡淡,原是她喝不得烈酒。這鹿肉鮮嫩,是上好的鹿肉,若不是她挑嘴不吃,也留不到我吃。」
阿麗推他一下,撅起了嘴:「小郎身子不好才喝不得,鹿肉也是小郎賞給我的,我特意留待你來用,你怎生說這些。」
那男子也不氣,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調笑起來:「是了是了,那一日爭吵的時候我可聽沈家那幾個人說了,你家小郎君要將你們個個收房,也難怪你維護她,你日後是要做主子奶奶的人,怎生和我這卑賤之人比。」
「我哪有維護她!說的是實話罷了,你又拿這些來取笑我。」阿麗有些惱了,那男子就又細聲細氣地哄她,終於將她哄得笑起來,喝酒玩鬧的,好不曖昧。
兩人親密無間,明棠與拾月卻在對面的閣樓上,一燈未點,靜悄悄地看著這一切。
「這才不到一月,阿麗便與他這樣情濃,真是了不得。」
拾月嘖嘖有聲地搖頭。
因有些遠,拾月都還不曾辨認出那男人是誰,明棠卻嗤笑一聲:「在我面前裝得這樣正氣凜然的,卻在暗地裡同我的使女這樣非禮往來,果然表里不一。」
拾月奇道:「這人裹得和個粽子似的,小郎這都認得是誰?」
明棠垂著眼眸,剔了剔指甲,夜色籠住她眼底漫出的狠戾與憎惡。
怎麼不認得呢?
這位前世里,她所謂的第一位「入幕之賓」,就是化成灰,明棠也認得這人是誰。
齊照,正是那一日沈家兄妹來鬧的時候,為她擋下手爐的俊朗護院。
在明棠初初到上京的那些日子,此人就如同貼加官一般,牢牢地纏縛在她每一個夢魘里……潮濕粘膩、痛苦難言,宛如甩不掉、脫不落的跗骨之蛆,讓她每一個午夜夢回的深處都情不自禁地作嘔。
他這張臉,乃至於他這副身軀,明棠見了便憎惡至極,在他衝出來為她擋住手爐的那一刻,明棠便已然認出了他,這才怔忪一瞬,只得以微笑壓住心中鬱氣,叫自己耐住性子,暫且不能叫拾月當場捉了打死他。
齊照,亦是她來溫泉山莊的一個原因。
第89章 這綠頭王八也不是頭一回當了
齊照,溫泉山莊的護院,生了副清俊的容顏,風流倜儻,大方嘴甜,擅以小物籠絡人心,甚討丫鬟婆子喜歡。
前幾日明棠瞧見阿麗的新珠花與香囊便覺得不對,讓拾月悄悄查探了,曉得此物並非阿麗從明家帶來的,便猜測是他所贈,如今一看,兩人竟早已經勾搭到一起去了,看來果然沒猜錯。
明棠前世里來溫泉莊子的時候,乃是明年開春的時候,彼時她在明府終日鬱郁,鳴琴為了叫她開懷,便提議她去莊子裡小住半月,泡泡溫泉散心。
離開叫人窒息噁心的明府,明棠果真鬆快不少,夜裡也難得安眠,夢中爹娘安在,爹爹帶著她在花園子裡玩鞦韆,阿娘在一側溫和地笑,她已然許久沒有這般平靜。
但這笑聲漸漸成了雜音,父母親的臉糅合成一團,成了鳴琴屈辱痛苦的淚眼。
她睜開眼,只覺自己浸在一股子粘膩的濃香之中不得動彈,不能言語,視線所及之處便是不遠處被齊照強壓在桌案上,滿臉是淚的鳴琴。
不知多久,齊照終於起身,卻瞧見榻上的明棠醒來,見她動彈不得、目眥欲裂,竟翻身上了她的床榻。
醉醺醺的惡臭酒氣在她的臉前、脖頸前亂拱,明棠寧死不從,氣血上涌,猛得嘔出一口血來。
這血驚呆了齊照,門外亦忽然湧進一大群奴僕,還有幾個不大相識的士族郎君,皆是左近的士族山莊裡的主子,說是來尋明棠同賞月色,卻將渾身污穢的鳴琴,與被齊照剝得衣衫不整的明棠盡數收入眼中。
也正是隨著門開,夾雜著深秋涼意的冷氣一下子涌了進來,她與鳴琴忽然有了力氣——
鳴琴顧不得遮掩身子,操起一邊掉落在地上的瓷枕,幾步上來,狠狠地往齊照頭上砸去。
而明棠亦是抖抖嗖嗖地攏好了自己的衣裳,勉力將齊照從身上推開,躲在了被衾之下——這皆是下意識的動作,而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她做賊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