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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因趕了肖管事一家出去,這園子裡的僕從少了好些,愈發沒什麼人伺候,冷冷清清的,道上燈都沒點幾盞,劉嬤嬤險些跌了一跤。
她終於是忍不住,小聲咒罵起來:「不知這三郎君究竟哪來的脾氣,她一個父母雙亡的耍什麼威風,還真當自己能繼承世子之位不成?」
明以漸不接話,劉嬤嬤看著他那死氣沉沉的模樣,更是來氣:「老夫人叫她帶著我們郎君玩兒,她便是這樣,回去定要在老夫人面前狠狠告她一狀!」
明以漸也有些悵然:「……若是嬤嬤在祖母面前說得上話就好了。也不拘是祖母,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嬤嬤若是能求動她們,有一個肯真心照拂我一分,我也不如現在這般苦了。」
劉嬤嬤忽然默聲,不再多言了。
*
夜深人靜。
今夜大雪,烏雲遮住了月色,黑黢黢的,只瞧見暗中一點兒火摺子微弱的光。
原來這溫泉莊子旁還有一陡而窄的山道,道上有一人牽著一人慢慢走著,那光正是開路的人手裡拿著的火摺子搖晃。
「小郎怎生這個時辰要出來?」前頭的人問起。
明棠緊緊地扯住自己的披風,牽著拾月的手,心中想著心事,口中卻說道:「這條路能通向一處幽潭,我阿娘曾與我說過,那幽潭中生有一種優曇花,只在雪夜之中盛放,我想採摘一二,追思雙親。」
既是如此,拾月也不多說。
她本想說那花她去摘也行,但假於他人之手總不如自己親手摘的有追思之意,也就作罷。
道路濕滑,她也沒想過埋怨明棠,只是盡心盡力地帶著明棠往下走,口中還寬慰一二:「小郎勿要傷懷,屬下的雙親亦是在屬下年幼時便離世了,他們定在天上看著小郎呢。」
明棠卻被她這話勾動起些許悵惘。
自雙親逝後,明棠鮮少在夢中與他們相見,時日太長,雙親逝世時她還太小,早去的爹爹生得什麼相貌她已然全忘了,連娘親的模樣她也只記得一點。
她看著暗淡無光的天,一片雪花忽然落入她的眼中,冰得她下意識落淚。
也許是雪花冰的。
也許是她自個兒想的。
明棠只想,父母雙親若有在天之靈,請勿怪罪她拿他們做藉口,實則為了旁的見不得人的目的——但若雙親知曉,也應當能諒解她罷。
她做這一切,只為自保,只為向上爬,她沒錯。
可這樣想著,明棠的淚落得更凶了。
拾月不知她在落淚,還說些話寬慰她,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沿著那條路下到山腹,開始尋找那一處幽潭。
明棠不會武,在暗中如同抓瞎摸黑,這也是她帶著拾月的緣故。
拾月遠遠地就瞧見一處,鼻尖果然聞到些許花香,正喜道:「小郎!在前面……」
可這話還沒說完,拾月便聞到那花香里摻進來些許血腥味兒,越往前走越是濃烈。
明棠也聞到了,心中一松,暗想終於到了。
拾月哪知明棠正是衝著這血腥味兒來的,步子一停,怕嚇著明棠,還故作輕鬆道:「小郎君在這等我,我去摘花。」
明棠卻輕聲道:「我看見了……雪堆里花旁,臥著一個人。」
*
而等明棠與拾月將從雪堆里刨出來的那個少年人搬回溫泉莊子,剛剛踏入自己熄了燈的寢居時,屋中的燈火忽然一亮。
明棠的床榻上半倚著個妖孽,一挑眉看著她與馱著個人的拾月,漫不經心地撥弄自己的佩劍劍穗:「明世子,這用著本督的人出去,原是為了半夜與旁的男人私會?」
第76章 謝不傾,這般饑渴難耐?
這大祖宗半夜跑到她的溫泉莊子裡來做什麼?
別說是正事,明棠可不覺得謝不傾尋她能有什么正事兒。
可是他千里迢迢從上京城負著風雪而來,難不成這般饑渴難耐?
明棠可還記得謝不傾不肯幫她入太學的事兒,誠然謝不傾沒有義務一定要幫她,可不妨礙明棠在心裡狠狠記他一仇。
更別提她一路負著風雪回來,被吹拂得渾身都好似凍住了,只想速速收拾,丁點兒不想搭理這謝老賊。
於是明棠叫拾月先將人放到側間去,替他看看人傷得如何,還能不能救,一語不發,只留個沉默的後腦勺兒給謝不傾。
拾月察覺出些許暗流涌動,主動開口替明棠答了:「回督主的話,屬下本是陪著郎君去後山摘花,無意之中發現此人臥在雪地里,見人還有一口氣,便救回來了。」
謝不傾眯眯眼,勾起一點兒笑:「當真如此?」
明棠仍舊不答,只是喊鳴琴打些滾水進來淨面洗手。
拾月也怕謝不傾不信,連忙將收在腰間錦盒裡的花拿了出來:「當真,這便是雪夜裡才會開放的優曇花,郎君……追思雙親,這才讓屬下帶著下山去摘花。」
謝不傾的目光落在那一朵潔白無瑕的花朵上,似是有些訝色。
他看著明棠背對著他默默等鳴琴打水來的樣子,無端瞧出一些形單影隻的可憐來,想起來方才見明棠進來時,瞧見她眼眶微微有些紅,似是哭過。
當真是思念雙親,因此折花?
也是,明棠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小東西,她父母雙亡,年紀又小,因追思才去摘花,倒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