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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奴婢與二夫人跟前伺候用膳的蕊珠說得上話,借還針線之由尋她吃了兩盞茶,曉得二夫人用膳前去了老夫人跟前侍疾,出來的時候便叫人套車馬,去白馬寺接二郎君回府。」
寥寥幾語,倒是說得清楚明白。
她做事倒堪稱周全細心,果然沒叫明棠失望。
明棠「嗯」了一聲,應下了雙采的話。而明棠不繼續問,雙采也不曾多言,只是將腰間掛著的錢袋子解下,雙手捧到鳴琴的面前。
「這是小郎本月的月例,按府中的規矩,本應是一等使女去領的,奴婢想著鳴琴姐姐初來乍到,恐怕不熟,就越俎代庖,先替鳴琴姐姐領了,請姐姐不要怪罪。」
明棠知道明府的規矩,各房小主子的月例皆是每月初一午時前發放的,若忘了去領,便只能等到下個月。
先前無人來通告他們,鳴琴又跟著自己出門去了,恐怕府中又有人想看她吃癟出醜。
她才從鄉下被接回來,手裡頭哪有什麼銀子可用,若今日雙采不去取,接下來一月她手頭便艱澀的很,不知要鬧出多少笑話。
難為雙采記得這事,不顧身上有傷便去了,也不曾言明緣由,反倒朝鳴琴低頭,大抵是有些誠心的。
鳴琴不曾接,而是看了一眼明棠的臉色。
見明棠點了頭,鳴琴這才雙手接了,睥她一眼:「在小郎的院子裡,好好做事就是了,我也不是這般小氣的人,不和你計較那些。」
雙采就垂著手站在明棠身前,跪伏在地,深深磕了幾個頭:「先前是奴婢輕狂,冒犯了郎君與姐姐,奴婢知錯了。」
明棠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喊她起來了。
鳴琴見她站立不穩,臉上冷冰冰的,卻還是攙了她一把。
*
白馬寺在京畿,若是要接她那位二哥回來,來回也要三兩日。
明棠冷眼看著二房這幾日為了接這位郎君回來可謂費盡心思,二夫人事必躬親,上上下下都打點好,連馬車都一連問了又問,生怕是坐著顛簸的,甚至拿了塊自己壓箱底的火狐料子,叫貼在馬車中,省得那位好二兄著涼。
不僅如此,等馬車走了,二夫人又將自己院子旁的菡萏院都騰了出來,說是給二郎回來住著,急哄哄地開了庫房,尋了一批好東西,將整個菡萏院裝點起來,翹首以盼。
與明棠回京的時候一比,高下立見。
二房熱鬧著,明棠的瀟湘閣卻冷清的很。
郎君回府,身邊按例都要配著使女小廝,按照二房接明二郎的分例,菡萏院之中已經備了四個使女八個小廝。那邊烈火烹油,整個明府卻好似忘了明棠,她身邊除了她自己帶著的鳴琴,也就一個討來的雙采。
不僅如此,整個瀟湘閣如雪洞都如一般,明棠住的正房,轉兩圈都瞧不見一個瓶瓶罐罐。
明棠的阿娘出身江南望族沈氏,乃是家中獨女,當年隨夫北上,帶來的嫁妝綿延何止百里,否則也不能在鎮國公府之中拔地而起一座瀟湘閣這般大的院子,只可惜如今空留院子,當年的富貴陳設如今皆不知去了哪裡。
前幾日院子裡積滿了灰塵,還不顯得這樣空曠,這幾日鳴琴與雙采擦洗好了,更加顯得光禿禿。
鳴琴打心裡替明棠委屈:「奴婢也聽人說了,接小郎回來原是為了承襲世子之位,可府中這般,連二房一個庶子都比小郎過得好,擺明了叫小郎掛不住面子,說出去人家都要笑話,這是哪門子的世子。」
明棠卻不說話,只專心地調弄著脂膏,將瑩潤的脂膏一點點填進瓶子裡。
見她和沒事人似的,鳴琴更是難受了:「這起子人只會欺侮小郎性子好,拜高踩低!」
明棠正裝好了一瓶脂膏,伸手便叫她拿去給雙採用,止血消腫,消痕祛疤,還順手賞她兩瓶。
鳴琴急得要上火:「小郎連自己的事兒都不上心,怎麼記掛著咱們使女的事兒?」
明棠不答,只叫她去,鳴琴也只得跺了跺腳,轉身去了。末了也不知是不是聽錯,好似聽見明棠悠悠地嘆息:「我性子可不好,一時欠我的,總有一日要討回來。」
幾束日光從雕花窗里投進來,落在她的臉側,明明滅滅。
脂膏自然是給雙采的賞賜,她有一樁事情做得好,當賞。
鳴琴去後院尋雙采了,暫留明棠一個人坐在屋中,她將桌上的瓶瓶罐罐各自收好,唯獨捧著一個天青色的小瓶出神。
此物是她給謝不傾的謝禮,只是如今制好了,又不知該不該送給他。
忽而眼前橫過一隻手,便見那瓷瓶被拎到一人掌心,天青色的瓷胎與他的指尖映襯著,那一點緋色越發耀眼。
謝不傾。
明棠忽而渾身僵了起來。
她壓根不知這尊大佛何時來的,出入層層守衛的鎮國公府還宛如逛自家花園子似的,隨心所欲的很,整個上京也只有一個謝不傾這般有恃無恐。
見她渾身發僵,謝不傾玩味地笑了一聲:「怎麼,不願意見本督?」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明棠身前,微微傾身下來。
謝不傾一靠近,那點兒淡淡的檀香氣又若隱若現地環繞在明棠身側,她一面下意識想躲,又禁不住嗅了嗅,果然不覺得一絲反感,心中頓時疑惑起來。
而謝不傾見她不答話卻若有所思,以瓷瓶輕輕敲了敲明棠微啟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