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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不曾,事已畢,餘下的交予西廠收尾即可。」謝不傾面色未改,似是不在意這血腥氣兒。

    皇帝聞言目光一亮:「可是那件事?」

    謝不傾還未點頭,皇帝已然高興起來,不再糾纏著明家的事不放,好似只是一時興起,又賞了許多東西下去,便叫他回去好好安歇。

    一夜折騰,也不過只說了這些話而已。

    謝不傾垂眸遮住些譏誚,謝恩走了。

    誰料才出了御書房的門,便瞧見一個雲鬢簪花的女官立在面前,那女官見了他,兩靨生笑,不失恭敬:「千歲大人,太后娘娘請您去慈安宮。」

    謝不傾不答,他耳力極好,聽見了身後御書房之中傳來的呼吸一窒。

    須臾那聲音又文雅如初,道:「母后請你,應是有急事,你去一趟罷。」

    謝不傾稱是。

    再從慈安宮出來,已然快到子時了。

    宮門早落了鎖,謝不傾卻有那權勢能叫宮門為他再開一次。

    他對皇帝的言聽計從闔宮皆知,而皇帝回報他的恩寵之一,便是這些遠超旁人的特權。這其中一項,乃是皇帝特賜他自由出入宮禁,不受時辰限制,只因這位九千歲大人不愛夜宿皇城。

    有番子為他牽馬,慢吞吞地在宮道上行走。

    那番子深為謝不傾玲瓏心思震懾,待走得遠了,忍不住說道:「大人命屬下聽明家小子之令,原是這般用意,屬下還以為……」

    他說到這,便不再說了。

    謝不傾難得笑了,只是不辨喜怒:「那些話,只唯獨宮中會信。」

    番子大愣。

    那般精妙謀算,原來只是誆人的?

    難不成自己以為的才是真的?

    謝不傾卻看著天邊的月,想的是今日要編出這些話來難免倦怠。他已然很久不曾應付旁人,更不耐煩應付羽翼漸豐的皇帝;小皇帝處處試探,謝不傾糊弄他也不是一日兩日,只是想起明棠那一雙帶淚含情眼難得少見,便隨意換了個說法,別叫她被小皇帝盯上,死的太早。

    他今日難得仁慈,下回必定要從明棠身上找補一番,口中隨口說道:「明世子聰慧識時務。」

    番子頓時明了其意。

    要定下世子之位,還有上奏請封這等流程要走,若有人作梗,光請封一事便大有可為,倘若運作得當,沒個三年五載未必能封得下來。

    明府如此一團烏煙瘴氣,她那世子之位本就岌岌可危,但主子若開口「明世子」,鎮國公世子之位便板上釘釘,只會是明棠,也只能是明棠。

    那他那些揣測便並無意義了,主子是一時興起也好,是有那分桃斷袖之癖也罷,無論真心假意,明棠那一跪求憐,必是跪到了主子的心坎兒上。

    *

    跪在九千歲心尖尖上的明棠,才在明府殺完一場。

    高老夫人昏倒過去,那幾個錦衣衛卻已經將滿地的血污清去了,唯有淡淡的血腥氣昭示著方才的慘烈。

    葉夫人緊緊地扶著高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湊在高老夫人身側,葉夫人還想傳大夫來,被二夫人死死拉住了。

    四夫人命人將奶娃娃抱下去,頭一個上去朝錦衣衛那兩名番子磕頭。

    「是家中小輩不懂事,望大人開恩。」

    不曾求饒,不曾辯解,只求開恩。

    他們先看了明棠的神情,見明棠並無為難這貌美婦人之意,才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似笑非笑:「還是四夫人懂事,只是開不開恩,不是咱們的意思。」

    畢竟今日發作,借的是謝不傾的名頭,更是謝不傾背後皇家的名頭,誰敢輕易應承?

    他們來的極快,走得亦快,原就是奉了謝不傾之命將明棠送回明府,如今既已到了,又發作了一場,也該走了。

    明棠感激這幾位錦衣衛乾淨利落的手段,更感激謝不傾的庇佑之恩,親自送了他們出去。

    沒人敢跟出去,隻眼睜睜地看著明棠從這一片狼藉的榮德堂之中行出,不染纖塵。

    謝不傾的車駕正停在二門,那朱紅的馬車車轅似血一般紅,明棠見了,想起謝不傾的紅衣來。

    灼灼燙眼,一如他的人一般。

    錦衣衛正欲駕車離去,便見明棠將身上的氅衣脫了下來,交由身邊的鳴琴抱著,那錦衣衛想起謝不傾的吩咐,剛要開口,便見明棠跪在階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三叩九拜大禮。

    階下還有沖洗血漬留下的污水,她亦不在乎身上的白衫被濡濕髒污了,甚至很有幾分虔誠。

    那錦衣衛少見地愣住了,後知後覺,她竟是怕謝不傾賜下的氅衣弄髒。

    「千歲之恩,畢生不忘。今日不曾對千歲大人行全禮,此時補上。」

    不費一兵一卒,只需搬出謝不傾這座大佛來,便可將前世里幾乎剮了她半層皮的榮德堂鴻門宴破開——明棠拜的是謝不傾,更是他身後所指的諸般權勢。

    難怪權勢迷人眼,引得世人趨之若鶩,事到如今,明棠終於知曉權勢是何等滋味,心悅誠服。

    *

    高老夫人病倒下去,眾人皆圍著她團團轉,無人有餘力管明棠。

    且明府上下都已知曉,明棠是坐了謝不傾的車馬回府的,錦衣衛之威尚在,謝不傾的手段更是駭人聽聞,見了明棠都兩股戰戰,沒人敢冒犯她。

    大房塵封數年的瀟湘閣終於開啟,明棠回了自己幼年所居的院子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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