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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不過靜疏道友,這桃花運,倒是到哪裡都極旺。」玄宇自斟了一杯,頓了頓才道,「此前一卦,玄某可……算對了?」

    「半對。」傅靈佩頓時明白了他此行之意,這便與陣師對陣道的追求,丹師對靈丹的堅持一般,這算卦的,自然也有探究的好奇。

    「道友此前說,九死一生,卻有。」先不說那郝聲婆婆陰晴不定,便是雲滌亦不是好惹的人物,若非色慾薰心,又有狐九卿不懈相助,怕她如今也是折頸的鳳凰,落了地。

    「但竹籃打水一場空,你只算對了一半。」

    「何解?不知道友可為玄某解惑?」

    傅靈佩粲然一笑,初時平淡的眉眼立時波光瀲灩,艷光四she起來。茶樓里一俊俏白衣男子逐美而來,玉扇輕搖,風度翩翩,拱手道:「道友請了。」

    孰料傅靈佩眼風也未給一個,順手施了個隔音罩,道:「傅某一直深信,命理所有,只可信一半,還有一半,是自己給的。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乾坤鼎內確實空空如也----

    這應了這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卦。

    可還有半卦沒算對,明世境創造的另一重空間裡,存著凌淵為自己藏起來的所有希望。可若晚一步----許是等雲滌不耐了,強行祭煉,許那乾坤鼎撐不住主人意志,明世境也會被逼出來。

    玄宇眉頭不展,顯然還未從卦象里走出來。

    「玄道友可還記得,尤水兒的批命之說,她說,凌淵,是我的破軍星。」

    說起這,傅靈佩嘴角的笑意很有些甜,直看呆了一旁的儒生,他欲毛遂自薦,卻又恐佳人不喜,只得黯黯退了回去。

    「靜疏還在,這破軍,又如何會走?」

    「我二人的性命,玄道友還是莫算了罷。」

    算,亦算不准。

    依照兩世為人的情形,傅靈佩自己也說不清,她是否還在這六道五行中。

    許在,許不在。

    她不想深究,唯一能做的,唯有自己,執己之願,行己之路。

    玄宇啞然,繼而又斟了一杯雲霧茶,「祝道友早日得償所願。」眉眼間有釋然,亦有祝福。

    傅靈佩也順手碰了一杯,「多謝。」

    「來日若有需求,可尋我夫婦二人,助爾一臂之力。」

    玄宇笑開,「自然。」

    兩人飲盡雲霧茶,便各自告辭。

    傅靈佩初初步出茶樓,便被之前的儒生攔住,「道友留步。」

    傅靈佩不耐這登徒浪子的攔路架勢,偏人生地不熟,不能妄自挑起爭端,只得按下心頭的惱意,道:「何事?」

    「還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傅靈佩掀了掀眼皮,不耐幾乎要從眼裡跳出來,偏這怒意將她的艷渲染到了十分,儒生本來想好的話一時便滯在了口中,呆在了原地。

    傅靈佩冷哼一聲,拂袖便走,勿那道君在旁跳了出來,「哪裡來的窮酸書生,我家乖徒孫也是你能想得?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隨著「呸」音,還吐了口痰----做足了市井潑婦之態。

    傅靈佩不自覺遠離了災難現場,跑到了楚蘭闊身旁,「……師尊,師祖一直便是,這般模樣?」

    楚蘭闊眼觀鼻鼻觀心,「恩。」

    傅靈佩:「……」

    儒生白易無奈被一糟老頭拉扯了半天,美人跑了,只得蔫搭搭地回了茶樓。

    勿那這才回來,道:「雲昬民風彪悍,除開坊市和特殊的城池,以及雲昬四境羽宇天、法燎境、銷魂谷和綠野原外,其餘地方都是一言不合便開干!妖修性格爆裂,儒生最愛美人,道修麼,中不溜,你們且記著,千萬不要給那儒生好臉色看!否則纏你到死!」

    說起這,勿那還憤憤不平,一副美人被搶的忿忿模樣。

    「老祖宗,那我們現在是去何處?」

    「小蘭闊沒告訴你?」

    勿那一拍腦門,這才發現自己嘮嘮叨叨許久竟未到點子上,步下不停,眼看出了坊市,捲袖一撈,將徒弟和小徒孫一起撈到了自己的大蒲團上,指著大蒲團往南飛,這才道,「自然還是去天元派了。」

    「莫聽那姓雲的胡說,我們天元派在雲昬界還是混得很開的。」

    傅靈佩看著眼前一座連綿的擠在一處家廟似的門派----

    原來,這就是混得很開。

    小門派擠在一個荒野深山裡,「天元派」三字牌匾戰戰巍巍地掛在了一座危樓上,蛛網遍布,連門前的柱子都好似被腐蝕了一半----

    渾似一幢鬼屋。

    她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師祖的不靠譜,就與他披掛的七色緇衣一般,這不靠譜是頂在腦門上的。

    楚蘭闊喜怒不形於色,一腳踏上了門檻,如果不看他抽搐的嘴角,和腳底發著惡臭的一坨糞便外。

    ----這大約是世上最悲傷之事了。

    傅靈佩幸災樂禍地想,對師尊來說,踩到一坨糞便的痛苦大概要比同時對戰十個元嬰都強。

    勿那拍拍兩人肩膀,手一推,吱呀一聲,不知存在多少年的木門開了。

    傅靈佩不抱希望地走了進去。

    許是最差的已經經歷過了,她看著其內用過空間擴容術的一幢一幢的連綿小樓,心裡有些安慰。

    幾乎是同時的,小樓內走出了一群白衣法袍,稀稀拉拉約莫三四十人,元嬰居多,化神十來個,一同杵在了兩人面前,同時面露欣慰地看著不遠萬里從下界來的同門,「好!勿那!你今日這樁,幹得不錯!」

    勿那道君得意地仰天長笑。

    傅靈佩有些方。

    她呆呆地看著這些被天元藏經閣掛了一牆僅供瞻仰的先祖,一個個從畫像中栩栩如生地走來,朝她露出慈愛的笑,冷不丁打了個激靈,反應過來後忙一揖到底:「晚輩拜見各位先祖。」

    至於其內如何想,大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看起來,這些先祖,混得不怎麼樣。

    傅靈佩只覺得落差有點大,她需要靜靜。

    第361章 353 347.346

    時間如白駒過隙, 倏忽百年便過去了。

    傅靈佩狠狠地抽出腹間的冰凌, 取極品離震丹所化之粉在腰腹間撒了一圈,以白綾覆之, 待傷口凝固不再出血,便起身向躺在一旁的化神妖獸冰極犀而去。

    從一劍輕輕滑過冰極犀頭頂的獨角,將其利落地割了下來。

    化神妖獸身上處處都是寶貝,傅靈佩另外置了個儲物袋,將獵得的妖獸全部收擴了進去。

    這百年來, 她東奔西走,除卻雲昬四境外人不得進出外,她的腳步幾乎踏遍了整個雲昬。極北大漠,極冰山川,極火深淵, 何處艱險便往何處去。

    收穫也是顯而易見的。

    這百年來, 她進步神速, 從元嬰後期已經跨入了化神中期, 鬥法經驗越來越豐富, 尋常化神已經完全奈她不得。南明離火訣這一天劫法訣越到後期, 效果越明顯,她的元力儲量遠遠超出常人, 幾可與化神圓滿一戰。

    如若估算得沒錯, 除開那雲昬四境之主,其餘人來,她也不怕什麼。

    雲昬界確實算個瑰麗而壯闊的大界, 艱險處處,弱肉強食的法則尤為嚴酷,比之太平的玄東界,危險超出十倍不止,同樣的,機遇也是重重。

    同道之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傅靈佩在受了幾次暗算後,便乾脆獨來獨往。

    早年還有嬌嬌灰兔子相伴,但自從嬌嬌進入化神劫,欲九尾化形之後,就被傅靈佩留在了那破廟似的天元派內,由那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祖宗看護。

    天元派廟雖小,連個掌事的掌門都無,但能在這艱險的雲昬界還能守得一隅,一是還有些老瘋子實力非凡,二是所占之地實為荒山野嶺,物產不豐,也沒什麼大勢力能看得上這三瓜兩棗,是以這三四十人也活得相當樂呵。

    能耐得住寂寞留下來的,都是對天元派有相當歸屬感的修士。

    作為最小的小輩,傅靈佩終於體會了一把「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受寵生涯,可惜她向來粗糙慣了,這麼對待,反讓她渾身不自在。待將父母安頓在這家廟中,便開始了在外遊歷的日子。

    至於蘇正,因其在買賣上的天賦,被一幫子老祖宗忽悠著當了一家破破爛爛雜貨店的掌柜,其內賣賣傅靈佩偶爾煉出的靈丹,其餘人得來的一些美其名為「破爛」的寶貝,日子倒也過得滋潤。

    傅靈佩在外,無險不去,受傷是家常便飯,一出劍便幾無活口,在雲昬界倒也得了不大不小的名聲。

    只這臉蛋太過漂亮,狂蜂浪蝶走了一批又一批,她不甘其擾,後來乾脆便帶著蝶形的面具示人,再不露真面目,又總自稱已有道侶,便有人稱其為「蝶夫人」。

    蝶夫人挖了犀角,收了獸身,到得藏身的洞府,設下陣法後,便小心翼翼地從須彌境將凌淵的身體取了出來。

    這麼多年,憑著她四處歷險得來的戰利品,他已經恢復了大半的容貌。

    多年不見陽光,重新長得的肌膚幾乎可與傅靈佩媲美,潔白如玉,面孔如刀削斧鑿,四肢修長勻稱,初初一看去,比之從前更奪目綺麗。

    傅靈佩痴痴地看了一會,在尤妙的催促下,重新將犀角取出,白光乍起,這犀角沉浮一瞬,便消失在了原處。

    這些年來,他吸收這天材地寶吸收得越來越快,隨著血肉骨骼肌膚的完好,體溫開始回升,胸膛內的心臟跳躍有力,傅靈佩只覺得許是下一刻,凌淵便會醒來。

    額角的一處肌膚,徹底長好。

    如此一來,這具身體已經修復完全,再無一處疏漏。

    傅靈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生怕錯過丁一醒來的一幕。

    一日,兩日……

    半月過去。

    一月過去。

    她幾乎將自己坐成瞭望夫石,可丁一仍然翹著嘴角,做著美夢,似乎沉浸在甜蜜的夢想里,不肯醒轉。

    傅靈佩終於崩潰地落下淚來。

    腹間的傷口已經長好,可痛意婉轉纏綿,連著這百年的孤獨和淒創,向她襲來。

    被妖獸幾乎咬斷腰肢的時候,她沒哭;被人反水背後暗算幾乎殞命,她沒哭;被過去甜蜜的記憶和現實孤獨的近況折磨,她沒哭。

    這百年來,傅靈佩抱著一個不知何時能到頭的噩夢,在以為噩夢得醒而未醒的現在,她哭了。

    尤妙嘆了口氣,這些年裡,也唯有她是無時無刻不陪在傅靈佩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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