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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看起來也是擔心的很。

    楚蘭闊直接坐到她身旁,伸手在秦綿腦袋上按了按,「綿兒,莫擔憂,你師妹向來機靈,看起來,應該是有主意了。」

    「可是那三位真君已經聯盟,師妹一人……」

    看台上聽不到各峰聲音,但動作在神識中還是纖毫畢現的。雖然丙字峰之前躲貓貓之時化神以下神識皆看不透,但動起手來,便看得一目了然了。

    很明顯,如璧真君和歸一那兩位藍衫劍修合作了。

    楚蘭闊笑笑:「傻徒弟,你記住,所有因利益而來的關係,又很容易因利益而瓦解。你且看著罷。」

    清玄在旁仰脖子往嘴裡扔了粒碎果,搖頭晃腦:「不錯不錯。」

    也不知是什麼不錯。

    就在楚蘭闊話音剛落之際,丙字峰頭一道白光閃過,坤杉驀地橫飛十丈,一截水藍色的綢袖飄啊飄落到了地上。

    乾亦轉頭一看,正見坤杉一手扶在左臂上,衣袖去了半截,淋淋的血液順著古銅色的手臂往下滴著。

    臉上一片驚魂未定。

    白光在神識中一閃而沒,便是坤杉自己都沒看清,攻擊他的究竟是何物。既快,又利,還帶著破防的效果,也不知……

    「如璧你敢?!」

    乾亦關心則亂,紫金劍當胸橫立,劍芒暴漲之下,鋪天蓋的攻勢向如璧罩來。

    如璧大意之下吃了一記,狠狠吐了口血痰,恨恨道:「老子就說了,歸一派他媽的一個個就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做初一,本君便做十五!今日是你先撕毀了協議,來日你家劍尊來也沒臉說本君錯了!」

    「獅狂,踏來!」

    「蛇莽,游來!」

    「虎妄,躍來!」

    銅鈴輕響,三隻元嬰期靈獸同氣連枝,火焰、狂風、土箭層層疊疊,風助火勢,火借風漲,聲威一看便比此前圍殺傅靈佩之時不可同日而語。

    乾亦劍剛出,便反應過來是上了人當了。

    可惜對面的如璧不給他機會,兩方立時哐哐哐打到了一塊。坤杉心一狠,再招,長劍破空而出,兩廂夾擊,像如璧的三頭靈獸襲來。

    傅靈佩趁勢矮身,一踏枝幹直接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背後凰翼連展,眾人神識中只見一抹青色身影猛地冒出,便已到了乾亦背後,與如璧一前一後,兩廂夾擊!

    從一合為一柄闊劍,以摧枯拉朽之勢,一劍襲來!

    鸞鳴,鳳音。

    這一劍,不帶絲毫煙火氣,卻仿佛和著天地間最平凡最常見的奧義,讓人目眩神迷。

    我劍為守,守己劍!

    守本我!

    守常心!

    我即劍!劍即我!

    盧傲天一拍椅背,見身旁沈清疇目光迷離,神已脫殼,心下更遺憾,「清疇!不成!將這女娃娃搶回來!」他們散修什麼都靠搶,就是婆娘,要能搶,自然也要搶回來!

    沈清疇目光越來越盛,到最亮之時,卻瞬間又暗了下來。

    他心中發苦,可身後被丟棄的蒼茫一片,讓他前進不得,後退不能。

    沈清疇忍不住轉頭往旁邊看了看,看那個幸運兒。

    丁一支著額,目光灼灼,眼裡的光,是漫天星辰都蓋不過去的華彩,仿佛天上地下,唯此一人。

    沈清疇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想起了之前在戊字峰里,兩人有過的一段話,隱在白袍下的拳頭捏得更緊了些,仿佛下定了決心。

    這一劍,駭得坤杉肝膽俱裂。

    「乾師兄!」若這一劍落實,乾亦會殞命的。他腦中空白一片,身體已經先於腦子往前撲了過去,十丈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要快過劍,太難。

    卻不料坤杉仿佛激發了潛力一般,竟先一步趴到了乾亦的背上。

    他沒時間亦沒力氣再推開,只得將身體牢牢地護住乾亦,白色的劍芒輕輕地吻上坤杉的藍衫,脊柱發出微微的一聲「嗑」,皮肉撕拉,紅色的臟器被透體的劍芒穿過,嘩啦斷成一截一截。

    乾亦只覺得背後一暖暖,紅色的仿佛抹也抹不盡的血液從背後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如璧停住了攻擊。

    傅靈佩愣在了原地。

    她那一劍,看起來厲害,但實際上被她偏開了要害,乾亦即便受傷,也不過是肩膀連到手臂會被斬落,失去戰鬥之力。之後好好接上,還可以接著用。

    可坤杉這麼實實在在地一遮,她收之不及,反倒真的傷到了要害。

    乾亦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他不敢往回看,血從他肩上,額上不斷往下滴,那架勢幾乎要將他淹了一般。

    坤杉溫熱的氣息還縈繞在脖間,似有若無,可他突然生了怯意,不敢看。

    「坤,坤師弟……」

    坤杉咧嘴,一笑便一口血沫子濺了出來。手上的力氣隨著體溫的逝去,一點一點變涼,他再抓不住,身體往後倒。

    也濺了傅靈佩一身。

    她忍不住伸手扶了扶,自聽到之前那番話,她對乾亦、坤杉並無殺意,可這麼陰差陽錯……

    傅靈佩心裡起了一絲難過。

    乾亦像是才反應過來,手往後一托,待元力化成一道巨大的手掌從背後將坤杉穩穩托起,他才轉過身來,正對上坤杉一對烏溜溜睜著的圓眼珠,似乎還跟初見那般,朝他眯著眼微微笑。

    「乾,乾師兄……」

    「真可惜……」坤杉吃力地抬起右臂,撫上乾亦的面孔,眼前人皮膚不細不白,臉亦不算俊,可不知為什麼在人堆里,他總能一眼就認出來。

    「坤……坤杉再沒辦法……陪著乾,乾師兄了……」

    直到現在,坤杉終於肯承認,一直以來被他壓在胸口,暗流涌動的東西是什麼。

    即便這不與世間倫理相容。

    乾亦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一把抱住坤杉,嚎啕大哭起來。此時他想不起劍尊的命令,想不起傅靜疏的致命一斬,只覺得胸口空的要命。

    「你還想救他麼?」

    乾亦愣愣地抬頭,一綹鼻涕還要落不落地掛在鼻尖。他吸溜一聲吸了回去,「你----能救?」

    如璧的滿臉橫肉在乾亦眼裡也突然變得可愛起來。

    「能。」如璧手心攤開,露出一個亭亭玉立的白玉瓶,「只要你能為我做一件事,這顆行益丹就是你的。」

    傅靈佩突然想到此前給過魏園一顆的七品行益丹,修真界萬金油。

    雖然坤杉受傷極重,但有這顆行益丹吊著命,再找旁的藥配著將斷了的脊柱接起來,臟器fèngfèng補補之下,亦是有望生還。

    只不過這般重的傷勢即便好了,升階也是不能了。

    乾亦不管,眼立時亮了起來,像抓住了棵救命稻糙,「好,除了背門叛師之事,都可以。」

    即便殺人放火,他也顧不得了。

    如璧笑笑,「本君乃快馬驛站的二掌柜,你且放心,此後所需一應靈丹糙藥,本君都可為你供上。只今日有一事要你做,不背門,亦不叛師,很簡單。」

    「本君需要你一份口供。」

    「好。」

    乾亦忙忙點頭,幾乎是用搶的,將如璧手中的靈丹搶了過去,倒出來直接餵了坤杉。

    坤杉散亂的瞳孔漸漸收了起來,他慢慢聚起神來,只見乾亦跟瘋子似的又哭又笑,一時也笑了起來。

    他摟著坤杉往地上一躺,這樣一來,丙字峰上,確實只有兩個站著的元嬰修士了。

    傅靈佩有點懵。

    她怎麼也沒想到此前想的千百種計策還沒用上,事情就結束了。她懵懂地轉向如璧,「你認識丁一?」

    如璧神秘笑笑,「本君是二掌柜。」

    ----如果她沒記錯,丁一也曾說過,快馬驛站與他有些淵源。莫非還是因了丁一的緣故,如璧放了自己一馬,還暗中幫助,以至她最後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一個名額?

    不,不對,其中必然還有些被忽略的線索。

    她看著地上相擁一躺一趴的兩人,突想到如璧那繞來繞去的聯合方式,問道,「如若我不出手,真君是否也會將這二人重創,再只為最後的一個要求?」

    「是。」

    「靈丹亦是丁一給你的?」

    「自然,本君可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如璧笑的得意。

    ……隱隱約約中有一條線將一切穿在一起了。

    傅靈佩猛然一驚,「他想做什麼,一會?」

    如璧正要張口,卻發覺腳下土地晃動起來,地動山搖間,丙字峰轟隆隆上升,防護罩一開,雲滌真君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他往傅靈佩看了一眼,嘴角彎了彎,眼神略帶挑逗:「丙字峰,馭獸宗如璧,天元傅靜疏。」

    誰知傅靈佩心事重重,根本就沒注意到這眼風,只悶悶地拱手道謝,見如璧真君一腳踏上了觀台,便也抬腳跟了出去。

    乾亦抱著坤杉步履蹣跚地走出了防護罩,迎面便得了一道巨大的掌風,伴隨著陸天行怒極的聲音:「滾!兩個沒出息的東西!」

    「喲,陸老頭,勝負乃兵家常事,你就這麼為難兩個小娃娃,未免太小氣了!」

    清玄一甩袖,恰如春風拂面,輕鬆便化解了陸天行的攻勢。

    陸天行臉黑如鍋底,握著的椅背太用力瞬間化成了齏粉。他屏了屏氣,待聲音聽不出異樣,才道:「清玄,本尊管理本派內務事,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傅靈佩任兩個化神修士在那打嘴仗,只人神不守舍地總是朝馭獸宗那邊看。就連秦綿都看出來了,她道:「師妹你怎麼了?贏了資格看起來也不甚開心。」

    「無事。」

    傅靈佩揮揮手,按下滿肚子的心思,只看了眼場地上,觀台正中半空飄著的已不是捲軸,而是一塊白白的木板,玄宇拿著只墨筆在一旁等著。

    甲字峰,楚蘭闊,夋余。

    戊字峰,丁一,沈清疇。

    丙字峰,如璧,傅靈佩。

    正當她要收回視線,又一座峰升了起來,竟是丁字峰,奇怪的是,本是兩歸一對上兩散修的組合,最後升上來的,卻是歸一至容,和散修丘畢。

    兩人形容狼狽,趴在丁字峰上的另兩位修士看起來均已絕了氣息,死了。

    玄宇舉著大筆,徑直在上頭添了大大的一筆。

    「就剩乙字峰了。」

    秦綿為她解釋,嬌嬌趁機跳到了傅靈佩背上,指了指背上一撮看起來不那麼整齊的毛,哭訴道:「老大,秦師姐他揪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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