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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丁一似是猜到她的想法,拍了拍她肩:「走吧。」
傅靈佩奇異地看向他:「此番你竟是願與我同去,見我那父親母親了?」
丁一望天苦笑:「若是照我心愿,自得尋個好日子,挑些寶貝正大光明來拜,好叫你父親母親知曉得了怎樣一個乘龍快婿。可如今因我之事帶累了你傅家上下,還不得先來賠罪一番?否則我便太不知好歹了些。」
傅靈佩莞爾一笑:「也是。」
她上前扣門,守門小廝「吱呀」一聲就將門開了。這回倒是個生面孔,他警醒地朝傅靈佩看了一眼,人固守在陣法之內,只音遞了過來:「不知深夜來客為誰?」
來人面目攏在寬大的斗篷里,乍一眼看去,只覺得肌膚恍若冰雪,似有光,眉眼卻看不真切。另一人身量高挑,也用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小廝的心頓時挑了起來,撲通撲通地幾乎要跳出來。
傅靈佩出聲,聲音沉靜,內里仿佛有股安撫的意味:「莫怕,你驗一驗。」說著,遞出傅家身份牌,露出一截潔白的皓腕。
小廝突然想起前不久剛剛升職了的宋小五前輩交代過,如今傅家本事最大的靜疏真君最愛深夜上門,最顯著的是那一身似冰若雪的肌膚,莫非這位……便是?
他就著樑上的兩盞暈燈將身份牌看了看又看,「傅靈佩」三個大字赫然在上,不由喜出望外地往裡打了個呼哨,不過一會一道身影疾風似的颳了來,傅靈佩站在原處,朝那人微笑:「漕叔。」
傅漕站定,這些年不見,他似乎老得快了些,額頭橫紋都出了來,他舉袖將一物往陣罩上一貼,人便迅速出了陣,朝傅靈佩恭謹地施了個禮,眼神審慎:「恭喜真君歸來。」
傅靈佩笑開:「漕叔還是這般謹慎。」將身份牌直接遞到了傅漕手上,他取出一物仔細地驗了驗,發現無誤,人才躬身退到一旁,嘴裡笑著道:「如今情勢緊張,真君可莫怪。」
他帶頭往陣罩里去,眼角卻忍不住瞥了眼與傅靈佩並肩站在一處的斗篷修士,身量高挑筆直,莫非這位便是……
傅漕心中猜測,嘴上卻半點不落地帶著兩人入了陣,傅靈佩之前已用神識掃過一遍,一切撩人於心,只道:「漕叔,我等自行前去尋我父親母親便可。一刻鐘後,讓族長來見我。」
傅漕應是,躬身直立,只看著這對斗篷人聯袂而去,口裡便嘆了出來,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如今只願傅家安好,真君也安好。
傅家如今的宅邸不大,四進院子,僕人全在倒座,每進院子幾乎都擠滿了人,傅靈佩的父母如今便住在第三進左起第二間,旁邊分別還住著旁的青字輩族人。
唯一一座正房自然是給族長住的,至於內書房開闢出來專門給了族內的小子們做學堂,此地靈力要比元樞城高出許多,這倒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傅靈佩與丁一在門前站定,門內本在閉眼修煉的傅青淵與廖蘭似有所感,同時睜開了眼。大約子女與父母之間總有些神奇的感應:「佩兒?」
傅靈佩順勢推門進了來:「是兒,父親,母親。」
房屋比之從前逼仄許多,進門直接便是臥房,莫論什麼書房器爐之類的等等了,傅青淵與廖蘭一人一頭盤膝坐在塌上,傅靈佩眼眶立時紅了,拂袖便拜:「父親,母親,兒讓你們受委屈了。」
廖蘭的目光卻直接落到了女兒身後跟著的男子身上:「這位是……」
丁一一哂,掀開斗篷,一張俊白的面便露了出來,如月夜華光,陋室自明,他眼尾微彎,眸子裡便似有了碎星:「凌淵拜見伯父,伯母。」
廖蘭連「哎」了兩聲,心道還未曾見過這般氣度出眾的俊俏後生,一時竟拔不出眼來。
傅青淵心中不快,視線轉向傅靈佩,她也順勢摘了斗篷,乍一看比從前還要扎眼許多,眉目自清,風華自許,兩人並肩而立,縱觀天地竟找不出比這更般配的人兒來。
天之鐘靈,不過如此。
「你就是凌淵?」傅青淵的語氣不大好。
丁一頭皮發麻,連忙垂首恭恭敬敬地應答:「是,晚輩便是。」
傅青淵冷哼了一聲,收回了視線,直接落腳下了地:「佩兒,你此番出門,便是與他在一處?」
傅靈佩臉一紅:「是,是與凌淵在一處。此次連累傅家上下,實乃兒的不是。」
「佩兒,你與誰在一塊,父親並不在意,何況此次也是因禍得福,有此一遭,我傅家趁此與那吳楚兩家掰扯清楚,不需再立危牆之下,也是幸事。」
傅靈佩搖頭,「此地終是坊市,人煙往來繁雜,雖有天元派元嬰修士常駐於此,但也非長久之計。何況家族要長遠發展,必尋僻靜之所,另起根基。讓諸位叔伯兄弟姐妹蝸居在此,兒實在不安的很。」
「你們兩個,」廖蘭嗔了一句,「一回來講這些,真真掃興。把客人撂在一旁,又是何道理?」
一邊引著丁一在棱格窗前的方形檀木桌前坐下,給他斟了杯茶,丁一連忙起身接過,答了句謝。
傅青淵沒好氣地颳了那白面後生一眼,「怎的?他拐跑我女兒,莫非還要我給他斟茶倒水?」
丁一立時起身:「晚輩不敢。此番漏夜前來,本是不該,只此事全因凌淵而起,凌淵深感惶恐不安,特來請罪。」
說著,長揖不起。
傅青淵不自在地側了側身子,雖仗著女兒的父親之勢,但一個元嬰中期修士在他面前行大禮,他還是有些受不起,見女兒在一旁,著緊地看他,不由揮了揮袖:「罷罷罷,起來吧,都坐,都坐。」
於是四人紛紛落座。
傅靈佩側首坐在丁一旁邊,左近是母親,側眼見丁一難得規規矩矩地端坐著,心中好笑,不過到底還掛念著此前之事,萬里傳訊符里說的不清楚,不由問道:「父親此番,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廖蘭嘆了口氣:「佩兒,母親也不知,你這一出又一出的,所為何來?初時不是都在傳,你與凌淵真君斷絕了干係麼?」
傅靈佩搖頭苦笑,「兒本想著,若是做一場戲給旁人看,許是不會連累旁人,沒想到,傅家還是遭了罪。」
丁一難得恭恭謹謹地聽著,眉眼收斂了乖張和頑性,顯出難得的文靜和沉穩來,讓廖蘭是越看越滿意,她也不追究兩人過往了,只拍拍傅靈佩手背,嘆氣道:「佩兒,你的性子我還是明白一些的,不到十拿九穩,你不會將他引到我與你父親面前來。只如今這樁事,我們其實……也還懵里懵懂。」
傅靈佩詫異地看向她:「母親也不明白?」
「其實……」
傅青淵正要開口,目光突地投向門口,彈指便將門打開,傅青艋闊步走了進來,作了個揖:「真君歸來,可喜可賀。」
「族長折煞小五了,還是照舊時稱呼吧。」
傅青艋呵呵一笑,「此事,還是我來說吧。」視線在丁一面上頓了頓,不動聲色道:「這位莫不就是傳說中那位……凌淵真君?」倒是生得一副好皮相,配小五不虧心。
「小子正是。」丁一起身回了個禮。
「都坐都坐。」傅青艋也不是客氣之人,只將門關了住,順手施了個隔音罩道:「此事,其實該從蘇正說起。」
「蘇正?」
傅靈佩奇道:「與他有何干係?」
「我初時也奇怪,此人與我傅家無牽無掛的,為何突然讓人遞了張紙條過來,後來……到了天元坊,我才得知,這人,是你的門客。」傅青艋看向傅靈佩,目露讚賞。
「他讓人傳了什麼消息過來?」
「大約是他聯你不上,便直接將消息遞給了我,」傅青淵從袖中掏啊掏,掏出一張小紙條攤開,遞到了兩人面前,「陸尋凌淵,恐與傅家為難。」
傅靈佩順手接了過來,紙條還沒捂熱乎,卻被丁一抽了走,他定定地看了即便,突然道:「這紙條上,是莫師兄的筆跡。」
「應該是莫師兄得了消息,知曉了蘇正與你的關係,讓他想法子遞給了傅家。」
「既然是莫師兄,為何要這般曲折?直接讓快馬驛站遞了消息過來不可麼?」傅靈佩不解道。
丁一面色凝重起來,「為今之計,只有兩個可能,一個便是,快馬驛站與我的關係,暴露了。」
「第二個可能,莫師兄與我的關係,也暴露了。」
……往常兩人裝著不合已久,論理是沒人會懷疑上他的。
丁一的心,像是浸在了雪水裡,寒涼徹骨,冷津津一片。
暗處,仿佛有什麼脫離了他的控制,讓他的不安,越來越大。
第314章 312.311.
可唯有第二種猜測, 才是可能性最大的。
快馬驛站之事, 發展至今,他從頭至尾就沒插手,暴露的可能性極低。反倒是莫語闌那裡……破綻要多一些。
如若是他暴露了,被人監視,甚至是監控起來, 他不能發傳訊符, 便是這紙條,怕亦是經歷了重重關卡,才送了出來。也只有這等凡人手段,修真者才會容易疏漏掉。
丁一心底的那個猜測,越來越豐滿, 甚至連之前收到的那張萬里傳訊符, 也有了完美的解釋。
傅靈佩卻疑惑道:「可蘇正與我的關係, 並不是秘密。只要在天元坊市稍加打聽,都能知曉。」若通過蘇正傳遞,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麼。
丁一支著額,下頷幾乎緊繃成了一條直線:
「有句話,叫燈下黑。」
正因蘇正與傅家有聯繫,在旁人看來,有交流才是正常,這亦是對方疏漏的一環。何況,對方興許只是逗急了眼,也未必會查一個坊市小小的掌柜。
「凌淵真君說的沒錯,小五在外的這幾年,每月都會有一批靈丹物資以你的名義送來我傅家,月月不綴。我到了天元坊才知,這一切都是蘇正在為你操持。」
傅靈佩微微笑道:「看來他還算盡心。」
本來她在天元派之時,蘇正每月也會來與她交束一回,沒想到後來他竟想到要將其交予傅家。
「確實盡心。我等收了這紙條,不過因當時不是送那月例的時間,並未將紙條與你聯繫在一塊,又不知蘇正這人為誰,只當是誰的惡作劇,畢竟……那時凌淵與你斷情之事,大家都聽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