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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看得出這「烏龜殼」,要比一般的防護罩結實上許多許多。

    程無趨只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打趣道:「凌淵道友果然小心周到。」看來也防著他們呢。

    丁一輕哼了一聲,山羊鬍翹著一看便很欠扁,他匆匆將神識掃遍周圍,也沒有發覺傅靈佩的一絲影子。

    「傅真君……似乎與我們失散了。」劉振喃喃道。

    「恩。」丁一心情顯然不是太好,敷衍地應了一聲。

    他們顯然要比傅靈佩幸運的多,此時正身處在一座寬廣的大殿之中,仰頭看去,穹頂極高,四壁均被漆成了明黃色,穹頂呈圓形,大面積的金色做底,其上塗抹了各種曲直長線,線條凌亂而莫名,絲毫看不出其中有何規律,偏被這大面積的金色渲染出恢弘的美感來。

    元力還能使用,丁一試探著走了幾步,卻被憑空而起的一道冰霜阻在了原地。

    這冰霜出現的莫名,卻極之凌厲,若非他退得快,怕是直接會被設個對穿。丁一有感覺,這裡的攻擊,可以無視他為自己設下的防護陣。

    「陣法?」程無趨問他。

    「不,不像。」丁一緩緩搖頭,看向穹頂,總覺得……那裡像有一雙眼睛,在窺探著他們,讓人背脊發涼。

    「不是陣法。」他繼續解釋,「陣法歸根結底,還是轉五行之力為己用,其產生和結束都有其特定軌跡,但這冰箭卻是真的毫無行跡。」

    程無趨不明白,聽得懵里懵懂。

    「那,這不是陣法,是什麼?」劉振的黑豆眼已經擠作了一團,襯得方塊臉極之喜感,偏丁一還是無視他,「我有個猜想……」

    他仰頭看向穹頂纏成一塊的線條,面無表情道:「符籙中的符文,都是從遠古的圖騰衍化而來,而這圖騰,是有力量的,所以符籙也有力量,在上古的最初,被稱為神降。」

    「第一關,開始了。」

    程無趨若有所思,劉振的黑豆眼徹底成了----蚊香眼。

    丁一笑眯眯,老臉笑成了一朵jú花。

    第298章 293.292

    「圖騰?」

    程無趨仰頭,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怎麼也沒發覺丁一口中那「圖騰」的影子。「這些亂七八糟像被貓抓過一樣的線團,是圖騰?」可別欺負他鄉下人沒見過市面。

    丁一沒搭理他,只望著那明黃穹頂出起神來。

    說起來,丁一對符籙之道的興趣,起源於一種莫可名狀的……嫉妒。當年滄瀾界沈清疇一手符籙之術使得鬼斧神工, 他出於一時義憤便著手研究, 誰知研究著研究著竟發覺,這所謂符道與陣道所利用的,都是天地義理所具化的形象,一切為法理衍變,實乃殊途同歸。

    相互驗證之下, 竟還讓他陣道修為更上一層樓, 這也算是他意外收穫了。

    所以, 即便這穹頂之上的線條再凌亂,丁一仍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似曾相識。符不似符,陣不似陣,卻能直接引用天地之力,自然只有上古圖騰可解釋了。

    何況----這滿眼的幾乎要將人刺瞎的明黃。

    上古以黃色為尊,起因在旭日為陽,陽為黃,貴之色。圖騰亦為尊。

    自冰箭之後,三人皆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以免不小心又誤觸了什麼憑空惹上飛來橫禍。

    程無趨向來知曉自己於這符、陣之道毫無天賦,也不掙扎,只悠閒地搖著扇子,桃花眼閃啊閃地四處探看。唯劉振努力瞪大著那雙小眼睛死死地盯著丁一。

    丁一渾似沒察覺身後灼灼的目光,手指拈曲點算,一時殿內別無人聲,滿是靜寂。

    過了許久,他才停下動作道:「程道友,劉道友,要過此關,還需兩位提供臂助之力了。」

    「榮幸之至。」程無趨拱了拱手。

    「那便好。」

    丁一手掌一拂,三個圈製法器憑空出現,材質非金非銀,如水銀般剔透。他指尖朝前一點,兩隻略小一圈的瞬即朝程無趨和劉振飛去,「接著!」

    程無趨玉扇一招,順手接了,拎在手中看了看,「丁道友這是?」

    劉振憨憨一笑,直接就給套手上了。

    「如劉道友這般便可。」說完,丁一也將自己面前的法圈一拉一扣,露出的手腕白而瘦,法圈套在腕間顯得空落落的。程無趨瞥了一眼,收回了視線。

    見丁一東走十步,在離位甫一站定,便喝道:「程道友,前三右五,北坎!」

    「劉道友,左二後三,南離!」

    程無趨和劉振兩人長臂一展,便如飛葉般輕飄飄落了地,三人站定圍合成圈,丁一十指指向天,左手合握,只聽一陣嗡嗡嗡聲響起,原本套在三人腕間的法器驀地震動起來,帶動著手腕與身體也形成了與丁一一般的姿勢,分毫不差。

    程無趨試探性地轉頭,卻發覺渾身被縛完全動彈不得,整個人像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扯著一般。他心下驚疑,很快又按下滑到喉嚨口的懷疑,靜待事態發展。

    劉振卻按捺不住驚怒:「丁道友這是何意?」

    丁一心下很愉快,見兩人都未貿貿然掙脫,不由眯眼笑了笑,確實是兩個不錯的合作對象,不衝動有理智。

    「兩位莫急,接下來所行至關緊要,不可有任何行差踏錯,故丁某將」聽音」置於諸位身上,以確保兩位與我動作完全一致,萬望兩位勿怪。」

    聽音一式三份,以丁一身上母圈為準,子圈持有者完全聽從母圈持有者,做出相關動作。其實本便是丁一無意間煉出的小玩意,對上元嬰修士並無太大作用,稍使上一層力便能逃脫。但用在這圖騰籠罩之處,卻可極力避免因人心不齊導致的節外生枝。

    程無趨嗤了一聲,眼裡流出一絲懊惱:

    「丁道友這樣未免不仗義了些。」

    沒有哪個修士喜歡被這般束縛的,何況丁一併未事先告知。若非他們此前合作過,知道這人雖有些愛捉弄人的惡趣味,但秉性尚算不錯,怕這合作當即便吹了。

    ----不過程無趨不快歸不快,卻也知道對他與劉振兩個陣符一知半解的兩人而言,這樣的法子過關最快,損傷最小。

    「程道友嚴重了。」

    丁一搖搖頭,臉色一肅:「兩位若想囫圇著過去,還是莫要隨意掙脫的好。待丁某行動之時,切記,一定要將元力注入聽音,一息都不可停止,否則……」

    話還未落,鳳眸驀地睜大,狹長的眼尾幾乎逼出紅線,黑色瞳仁里似有碎星滑過,瞳影重重,穹頂上凌亂的線條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四處遊走,不斷逼近!

    「破妄之瞳!」

    劉振叫道,因太過驚詫聲音尖銳地幾乎劃破耳鼓。

    世間能夠修煉瞳術的修士,億中有一,但能修煉大成的,更是少之又少。悟性尚在其次,能修成的,無不有大毅力大氣運者。其中這破妄之瞳,滄瀾萬年來,也未見得出一個。

    破虛妄,見真知。

    有此瞳術,魑魅魍魎,無所遁形。

    程無趨也不由嘆了一聲,與此人比起來,他大概只能作泥里的土蚯了----不說長相沒人家風流俊俏,連本事也差了不少,拿什麼跟人家爭?

    輸了輸了,靜疏真君只要不是眼瞎,就不會選自個兒了。

    「元力莫停!」

    丁一叱道,揮袖便往前疾馳,身後仿佛有無形的絲線,扯著程無趨和劉振兩人一同向前。三人如一人一面,手腳動作完全一致,若有人以工具測,會發現連一絲差毫都無。

    風雨雷電,驚風熾火,無數幾乎可以毀人一萬次的攻擊盡被拋在身後,只差一厘!

    劉振在最後,能感覺到身體每一寸皮膚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粒粒雞皮疙瘩因驚恐和刺激,如雨後春筍般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黑豆也似的瞳仁以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湊到了一塊----成了一對兒鬥雞眼。

    程無趨極力往聽音里輸著體內元力,心知只要這元力斷了,自己便要被身後完全重疊在一塊的攻擊卷進去,半點不敢懈怠。可看到劉振的鬥雞眼,又忍不住想笑。

    「刺激!刺激!」

    程無趨哈哈大笑。

    丁一對身後一切毫無所覺,只一力計算著每一道圖騰之下的生門,腳步半點不敢停,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距離,偏讓他覺出了驚濤駭浪。

    ----這便是天地之力!

    也或有朝一日,他也能達到這個境界!

    丁一重瞳漸黯,眼底卻又似有流光滑過,一閃而沒。

    ……

    傅靈佩不知另外三人經歷了什麼,她在黑暗中走了許久,在克服一開始失去元力的不適之後,竟也漸漸適應了。

    她第一次感謝起尤妙的喋喋不休,讓她無暇多想丁一如今的狀況,只一門心思地走,但奇怪的是,一路十分平靜,莫說是攻擊了,連道鬼影子都沒有。

    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尤妙,你說這裡,到底是什麼呢?」

    傅靈佩心中奇怪,且不說這明明是一座大能留下的洞府,即便這洞府建設得輝煌了些,與眾不同了些,可這條黑黢黢的甬道,又是從何處來的?

    莫不是又是一重異空間,還是……幻陣?

    她問出了口,尤妙乾脆冒了出來,一蹦就蹦到了傅靈佩的肩頭蹲坐下來,晃著腦袋否定道,「不,絕非幻陣。」

    「何以如此肯定?」

    不分白天黑夜,唯有無盡的黑暗,她已經無從知曉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了。若不是幻境,那又是什麼?

    尤妙皺了皺鼻子,一團黑的五官奇蹟地能看出一絲困惑來:「我亦不知……只是,總覺得,」她仰著脖子看了一圈,仿佛真的能從這片黑暗裡看出什麼似的,「總覺得,我來過的。」

    「那那那,左拐,」她拍拍傅靈佩的肩。

    傅靈佩右拐。

    「嘿,你幹什麼呢?我讓你左拐。」

    傅靈佩聳了聳肩,「聽你指示走了這許久,也未見什麼變化,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之字剛剛落下,斜刺里一道冷風過來,傅靈佩心道不好,連連扭身折腰,手中從一劍劍氣爆開,才險險躲開。

    黑暗中有隻龐然大物唰地走了過去,帶起的風冷颼颼地滑過傅靈佩身側。

    一截衣角已是飄飄落了下來。

    尤妙拽著她一根頭髮絲幸災樂禍地咯咯笑:「倔丫頭,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看,這不,吃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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