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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毀得太徹底,連修復都無從談起。

    傅元霸緊著呼吸,聲音有些顫:「如……如何了?」即便他之前查過了,卻仍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是自己看錯了,程熹還有挽救的餘地。

    無意間翻轉過來的一張臉清秀白皙,漸漸與多年前重合在了一起。

    傅靈佩忍不住閉了閉眼:「……對不住,丹田已毀,靈根俱滅……已無修仙可能。」接下來,傅程熹體內靈氣還會漸漸退去,成為一個真正的凡人。

    袖中的拳頭攥得死緊,眼前浮現的,卻仍是那碧樹花前,傅二的爛漫一笑,眼裡有些澀意泛上來,半天才壓下去。

    「……對不住。」她閉了閉眼,沒有保住你嫡親的弟弟,對不住。

    終究是她大意了。

    傅靈佩塞過一粒離隕丹,助他服下化開,傅程熹行於外的傷口漸漸癒合起來。神識牢牢鎖住周圍之人,卻什麼都沒發現出來。

    傅元茂還在笑,笑聲在漸漸靜下來的室內有些滲人。周圍一些跟進來的傅家人不自覺地遠離了他,物傷其類,畢竟傅程熹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傅元霸是作了孽,可關孩子什麼事?

    「夠了,大伯,往事已矣,何必揪著不放。」傅三來得稍晚一些,進門的時候定了定神,才冷靜下來。她走近傅元霸蹲下,卻不意被塞了個滿懷。

    「三兒,你幫我照顧下熹兒。」傅元霸猛地站了起來,走到傅元茂面前,一直以來佝僂的身子這一刻站得筆直,似乎仍是曾經那個龍精虎猛的族長。

    「傅元茂,我自知對你不起,所以這些年裡,但凡有你出現的地方,我便避之又避,不與你為難。」他聲音和緩,一雙厲眸卻半點不錯地緊盯著傅元茂,生怕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傅元茂被他盯得膽顫,卻仍挺直了腰,回瞪過去。

    「可熹兒是無辜的,我萬萬想不到你竟然會下此毒手----」

    「都說了不是我!」傅元茂驀地打斷他,大喝一聲,震得房內眾人耳朵都嗡嗡作響。「我還能說你故意做了這事,意欲構陷於我呢。」

    「程熹在你住舍遇害,我傅元茂自認可沒那本事瞞過你的耳目。」

    傅元霸不信,這整個傅家除了他,就沒有旁的人有這個動機了。「熹兒是我的種,你恨,自然就想毀了。至於手段,只要你想,總會有辦法的。否則為何你一回來,我的熹兒就出事了?」

    傅靈佩皺了皺眉,即便是能瞞住傅元霸,但能瞞過她的神識,那就不是簡單為之了。

    「……你!」傅元茂頓時噎住了,胸口起伏不定,辯解不能。再看周圍傅家人投來的眼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二弟,你果然厲害,一句話就讓哥哥我百口莫辯!你以為你這些年來做小伏低,就能彌補你的罪孽?!你好歹還有兒子,我呢?做了那麼多年的烏龜王八蛋,幫人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如今孤家寡人是我不是你!」

    「比慘,誰不會啊?」傅元茂看著一旁站定不說話的傅靈佩,咧了咧嘴:「靜疏真君,你是不是也懷疑我?」

    「不是你。」清清淡淡,卻重若均石。

    傅三愣了愣,其餘人也愣住了,傅元茂大笑起來,轉頭對著傅元霸伸出了一指搖了搖:「二弟,你看,真君都站在我這邊。」

    傅元霸臉漲得通紅:「為何不是他?」

    「明明----」

    「大伯,你信我。」

    傅靈佩打斷傅元霸,傳音過去:「這些日子來,我神識一直監控著大伯與那三個外來金丹,他……卻無作案時間。」

    傅元茂這些日子來白日四處交際,夜晚靜修,日日如此。若他真的能在她神識監控之下犯案,才奇怪。

    傅元霸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認定的兇手沒有嫌疑,那麼他該怪誰?莫非,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可他已經折了一個兒子進去,為何還要折另一個?

    「不妨,將思路放在另一個地方,程熹若是受傷,接下來的族比,對誰最有利?」傅程熹天賦高,後面又有一個金丹修士支持,其資源歷來是不缺的,在築基期里呼聲極高。

    「是你,對麼?」

    傅靈佩將人群中一個修士揪了出來。

    其人長相平平無奇,小眼方臉,面向看著憨厚無比。他也是程熹從小到大唯一親近的朋友,畢竟作為「jian生子」的存在,傅程熹在多數傅家孩童眼裡是受排擠故里的對象,唯有傅程慶願意靠近他。

    「怎麼可能?」傅程慶驀地大叫起來,憤怒無比:「我與程熹是從小到大的朋友,又怎麼會害他?」

    「會,怎麼不會。」

    「貪婪,前途,嫉妒……」傅靈佩看也不看他,像是怕污了眼睛,「這些,都是原罪。而衍生出的一念之差,便讓你走出了這一步。你或許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惜,你瞞不過我。」

    傅程慶一瞬間的慌亂沒有逃過眾人的眼睛,這下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為什麼?熹兒對你那麼好,你竟然,你竟然敢!」傅元霸猛地揪住他的衣領,激動之下,力道用得太大,傅程慶被擠得滿臉紫漲,舌頭都吐了出來。

    「二伯,還未審清,」傅靈佩揮袖撣開他,「等一切審問清楚,任你處置。」

    「哼!」傅元霸用力撤開力氣,走到了傅三一旁,小心翼翼地抱住傅程熹,卻被他半睜的眼驚住了。

    「熹兒,你醒了?」

    傅程熹安撫地拍拍他的手,頭艱難地轉向一旁的傅程慶,聲音斷斷續續:「怎……怎麼了?」

    傅程慶沒料到他居然在這個當口醒來了,嚇了一跳,臉上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程熹,你醒了,太好了!快幫我跟你父親他們說說,真的不是我,我與你那麼好,怎麼會是我!」

    傅程熹茫然地看著他,想不明白,他不過酒醉醒來,天就變了。丹田內空空如也的感覺讓他恐慌,他忍不住掙扎了起來,卻發現手腳無力地委頓著。

    傅程慶還在那嚎。

    「程熹,真的不是我,你救救我,他們想要屈打成招,程熹救救我……」說著,還待匍匐過來,卻被傅元霸狠狠一揮袖,落在了冰涼的地面上。

    傅靈佩冷冷地看著他,她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

    「熹兒,你還記得之前之事麼?是不是,他害你?」傅元霸聲音不自覺放柔了。

    傅程熹搖頭:「……醉後便不知了。」

    他勉強恢復了些力氣,腦子漸漸清楚了些,此前發生之事在心中不斷盤著,原本迷霧遮著的地方,漸漸清晰起來,他是喝了那罈子靈酒才倒下的,酒,對那酒有問題……酒是從元樞城傅家自家開的商鋪拿的,除了他沒人碰過。可前日……傅程慶來找他之時,他特地取了那酒兩人喝了幾杯,後來有事傅程慶又匆匆離去,這樣看來,也只有傅程慶才有機會碰到那酒了。

    「……為什麼?」傅程熹艱難地問道,他希望是隨便誰,都不是他唯一看中的朋友。

    「……你什麼要害我?我自認,對你不薄。」

    傅程慶求助哭嚎的模樣像是被突然按停:「……你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傅程熹輕輕推開傅元霸,慢慢地站起,蹣跚著走到了傅程慶面前:「除了你,旁人沒機會害我。」

    傅程慶不裝了,見原先高高在上的傅家之人怒氣沖沖地看他,突然也不慌了,死到臨頭,反倒不怕了。

    「你不過是個jian生子,憑什麼要什麼有什麼?在我一枚靈石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時候,你可以隨便拿靈石恢復靈力。在我為求一顆蘊藉丹而不得之時,你卻可以隨意拿出大把揮灑……」

    「可是,我有兩枚靈石,便會給你一枚。所有我有之物,都自願與你平分。你何曾缺過修煉資源?」

    「那又如何?你擁有的那麼多,分我一點怎麼了?可你居然想要跟我搶去滄瀾界的機會,我怎麼能放過你……」

    「斗米恩,升米仇。」傅靈佩下了註解。一切,不過源於嫉妒。

    「……原來如此。」傅程熹仿佛用盡了力氣,身子漸漸委頓下來,卻被傅元霸一把接了住。

    「父親,」他第一次這麼叫他:「你處置吧,我不問了。」

    「好,好,好,」傅元霸忍不住落淚,他終於等到兒子的一聲父親,若可以,他情願從來都聽不到,也不要熹兒遇到這種境況。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傅程慶,這小子他從來不放在眼裡,不料竟然會有一日毀了了他的熹兒,他恨,可其中,還有許多不解之處,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怎麼能瞞過他的耳目去了熹兒的房間,怎麼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壞了熹兒的丹田?

    「不若,此事交予我。」傅青艋走了出來,看著這鬚髮皆白了的老族長,心中唏噓萬分。

    傅元霸漠然看了他一眼,認出這是那個善於刑訊的後輩,點了點頭,姿勢有些僵硬:「我要在場。」

    「自然。」

    傅元霸懷中抱著傅程熹,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將一干族人都丟在了身後,經過傅元茂之時,還深深看了一眼。

    傅元茂忍不住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正要說幾句刺激刺激這死對頭,卻被一道柔和的靈力阻止了,耳邊傳來沉靜的聲音:「大伯,少說兩句。」

    他悻悻地閉了嘴,想著今日怎麼都承了回情,便不欲與她計較,轉身大闊步地往自己屋舍走去。

    傅程慶由傅青艋領著,關入了傅家地牢,出族,囚禁,而後再遭遇了人間最痛苦的幾種刑罰後,終於吐了口:「是傅元茂。」

    傅元霸聽到時,竟不意外。

    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要無人幫助,如何能廢了他那乖兒子?真真狠辣之心,廢了他一個兒子不夠,還要來害另一個!

    傅靈佩覺得不對,搖頭讓再審,卻怎麼也審不出來了,起碼傅程慶自己,是深信不疑的。

    她特地尋了傅元霸細說了一番,才將其沸騰的怒火壓了下來,勉強相信她的推測。

    之後的傅家,詭異的安靜。除卻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和諧得過分。傅三與傅十一接連來找過幾回,每回都在敘述最近對方不正常的模樣,傅靈佩每每都笑眯眯不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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