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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你,要怎麼選?」是選自己,還是選你娘?

    蘇妍看著蘇碧蓮眼底的浮動,心內譏誚。

    吳玉臉青一陣紅一陣,眼一翻,大叫一聲昏了過去。

    「我,我……」蘇碧蓮泫然欲泣地看著蘇哲遠:「父親……」

    蘇哲遠的臉色鐵青,從沒有一刻覺得看這個大女兒這般不順眼過,他咬牙道:「你,果、真、要、如、此?!」

    「你可曾將我放在眼裡?」

    蘇妍面色淡了下來,平平看了他一眼,眼裡古井無波:「父親您先起的頭。」

    「你,和你,將這兩個女人一同丟出去!」蘇妍招來垂花門帘里的兩個守門小廝。

    「可,可是……」小廝們為難地看了一眼蘇府男主人的臉色,腿忍不住打圈。

    「丟出去!」

    兩人身上一個激靈,再不敢耽擱,一個抬手一個抬腳,就要先將昏迷的吳玉抬出去。還未碰到,便見吳玉長噯了一口氣,眼皮動了動,甦醒過來。

    蘇沐在一旁嗤笑了聲,蘇哲遠哪還有不明白的,臉上掛不住,冷哼了一聲,也不再看,甩著袖子先去了外書房。

    「老爺!」只剩下吳玉悽厲的哭聲在院牆裡飄蕩。

    「別哭了,回去商量商量,讓誰來吧。」蘇妍丟下一句,再提不起一絲憐憫之心。

    「呸!不要臉,你以為假裝昏迷就能賴在這了?想得美!我家小姐可是目光如炬,早就看穿了。」青柳啐了一聲,也跟在蘇妍身後,入了垂花門。

    蘇碧蓮無法,只得與吳玉兩人互相攙扶著,跟著小竹先回去了。

    且說蘇妍料理了這事一通,心裡到底不是滋味,只還惦記著母親,決意還是先去秋水苑一趟。

    「哎,末兒,你等一等!」

    蘇妍轉過身:「怎麼?」

    蘇沐撓了撓後腦勺道:「我與你一同去見見母親!」說著湊到身前,笑嘻嘻舉起了大拇指:「末兒,二哥佩服!」

    蘇妍苦笑:「佩服什麼?佩服對付父親的手段?」

    「我倒寧願從來沒有這種狗皮倒灶的事,來測試我的手段!」她發狠道。以前有多幸福,此時就有多寥落。

    經此一來,怕是他們父女再回不到從前。

    蘇沐腦袋也耷下來,一腳踢過路旁的花木,直抖落簌簌的花葉下來。「父親,怎會如此?」

    「男子多負情薄倖,不足為奇。何況,世情如此。只是女子弱苦,我還是站在母親一塊的好。」蘇妍看得明白,一雙眸里似積了一層堅冰,極難化開。

    蘇沐無語,同為男子的劣根性,他再清楚不過。就譬如他們的大哥,蘇正,此時正任職在外,除了一個正妻外,還納了五六個貌美的良家子,並十來個通房。

    與他想必,他們的父親,還算好的。

    兩人沉吟著走了不一會,就快要走到正院,蘇妍突然想起一事,連忙停住腳步道:「我居然給忘了,這樣子去見母親十分不妥,今日我便先不去了,你與母親說一聲我乏了,早些安歇。」

    蘇沐苦笑:「二哥來晚了。」

    「不怪你。」若不是這一巴掌讓蘇哲遠心軟了,今日之事也不會解決得這麼順利,否則難道她還真能大義滅親,向御史台高密?

    「二哥,我先回了。」蘇妍擺擺手,帶著丫鬟們不一會先回了東跨院----上京寸土寸金,蘇哲遠作為一個禮部尚書,雖是御賜府邸,到底面積窄小了些。

    蘇妍所居為秋心苑,正房三開兩耳,地方不大,東邊做了小書房,蘇妍每日都會去坐坐,正中為起居閨房,占地最大。正房對面是一處抱廈,值班的丫鬟們往日裡邊都歇在抱廈內。

    蘇妍強撐著心思將當日的事情解決完,便出了抱廈,回到了閨房。

    見博古架上扦插在碧玉瓶內的一枝桃花花苞竟然展開了一半,沉悶的心思終於鬆快了一些出來。

    「沐浴更衣。」

    等真正沐浴完,夜色也已落了下來。蘇妍今日經歷的事太多,只覺提不起精神來。

    她懶洋洋地將白色絛待往腰中一系,拒絕了饗食的建議,便揮退了翠柳和綠楊,踢掉珍珠絲履,斜斜地倚在窗前的矮塌上,閉眼假寐起來。

    黑色長髮路如墨般鋪散在身下,白色中衣順滑地貼在肌膚上,勾勒出女子玲瓏的曲線,蘇妍一手支著腦袋,默默地想著心事,連衣襟開了都不知道,露出胸口一截讓人血脈僨張的曲線。曲線自腰窩處陷下去,到臀部又圓潤地鼓起,更顯得豐胸細腰,盈盈一握。

    她舒了舒手臂,轉過身來,一道月光穿透窗棱,灑在蘇妍白璧無瑕的肌膚上,使得她面上的五指紅痕更觸目驚心。

    黑暗中,有人倒抽了口氣。

    蘇妍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誰!」

    只有小蟲窗棱紙寂靜的唰唰聲,蘇妍不信,將塌旁的窗棱推開一條fèng,不意卻對上一雙黑亮的眼,在夜裡,像是吸進了漫天的星光。

    「丁漠?」

    明明來人只露出了一雙眼,蘇妍卻一下子認了出來。仿佛眼前人不論變成什麼模樣,她都一定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一般。

    那雙眼一下子盛攢了滿滿的笑意,愉悅在月色里流淌。

    他乾脆伸出遒勁的手肘,一把抵住窗棱,用力一推,窗戶便從外面被完全打開了。而後他輕輕一躍,便像一隻靈貓似的落地無聲,跳入了房內,再將窗戶重新關好----這偷香竊玉的一套,看起來極為純熟。

    蘇妍這才反應過來,一掌推去,勁風極厲,想將他推出去,卻被丁漠一把握住了手腕。觸手柔滑如凝脂,丁漠不捨得緊了緊,又重新放了下來,正襟危坐地坐在蘇妍之前躺著的塌上。

    眼卻直愣愣地落在前方。

    蘇妍垂頭一看,大驚失色,忙將衣襟隴上,怒瞪這漏液上門的採花賊。若依她平日性格,這人早就死了千次萬次了。可不知怎麼,她的那些霸道厲害到了這人身上,便忍不住打折。

    「小娘子何必攏?」丁漠扯下蒙面巾,露出清俊的眉眼,唇角的笑就有些得意:「早就看過了,來不及了。」

    「何況這般層巒疊嶂的盛世之景,小娘子攏也是攏不住的。」

    還是一樣該死的胡言亂語,蘇妍心道。

    未及思考,腦中便疑道----為什麼說是「又」?

    「看來你也應該意識到了,存在於你我之間的那種熟悉感。」丁漠面上褪去了嬉皮笑臉,刀鋒似的眉眼反倒添了層凌厲之美。

    「這便是我今日找你來的目的。」

    第202章 200.198.1.1

    夜燈如豆。

    矮塌旁的一隻落地銅香爐還在裊裊地冒著輕煙,清幽的檀香味散在房內的各個角落,丁漠長腿架在榻前的矮凳上,手肘半撐著頭,懶洋洋地看著眼前的小娘子。

    到這個時候,蘇妍也不急了。

    她站起身,將之前隨手搭在碧紗櫥前的一件秋香色外袍披在身上,腰間松松一束,遮住玲瓏的曲線,而後才曲腿坐在了拔步床上,正對著丁漠。

    丁漠可惜地嘆了聲,收回視線。

    「此話從何說起?」蘇妍問道。

    「小娘子莫非感覺不到,你我之前存在的那種莫名的……吸引力?」丁漠頓了頓,好似在斟酌詞句。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你我?」蘇妍搖頭不贊成,兩人都是相貌絕佳,正好對了味互有好感是正常,至於熟悉感……或許也是好感的一種。

    她視線落在丁漠的面上,唇角微微勾起,意思很明顯。

    聽起來很有些自戀。

    丁漠被逗笑了,只覺眼前之人無一處不合心意,就是那灑脫的做派也十分對他胃口。

    斜挑的鳳眼眼角微彎,眯成一道月牙,凌厲之氣盡去,看起來十分可愛。

    「小娘子可真風趣。」可比那些讀女則讀傻了的閨閣女子要有趣得多。

    「能逗郎君一笑是小女子的榮幸。只是,若郎君今夜來此就為了這等莫須有之事,還不如立刻打道回府,以免自討沒趣。」

    「碰到的是我也就罷了,這夜探香閨之舉,嘖嘖,若換做別的姑娘,怕是要一頭碰死在郎君面前以證清白了。」蘇妍臉上笑意盈盈,眼裡卻古井無波。

    丁漠挑了挑眉:「哦?可我猜她們不會想碰死,只會賴上不才我。」

    得,又來一自戀的。

    蘇妍笑笑,做了個伸手送客的姿勢:「郎君請。」十指纖纖,在昏黃的光暈里透出剔透的玉色來。

    丁漠不以為意地搖頭道:「雖然小娘子你的美色確實讓丁某十分心動,但還不到不了讓丁某行此事的地步。」

    蘇妍冷笑了聲。

    丁漠見她樣子,便知道蘇妍沒信,促狹一笑,在袖中取出一物輕輕地放在了榻旁的案几上。那物暈暈如圓形貝珠,在夜色中光華流轉,美不勝收。

    ----便是傾城如夜明珠,也沒有這樣的美麗。

    「蘇娘子請看。」

    蘇妍「咦」了一聲,幾步走到榻旁,視線落到案几上,將那物翻來覆去地看了個遍,覺得就連貝珠上串著的絲絛也眼熟得很。

    腦子裡不由冒出一個詞來:「比目珠。」她也說出來了。

    丁漠眼一凝,肩膀卻不自覺鬆了下來:「蘇娘子不覺得奇怪麼?明明此物你不認識,卻能準確無比地叫出它的名字。」

    蘇妍沉默,手緊緊握著比目珠,細看那珠身上傳染著一圈又一圈的淺色奧紋,看久了還會覺得頭暈。

    丁漠也不要她答話,接著道:「怎麼說呢?晤,自我醒來以後,對,醒來,就是醒來,這詞是不是用得有些奇怪?……但我十三歲以前的記憶,雖然歷歷在目,卻總隔了一層紗,觸不到底。私以為,蘇娘子與我是同類。」

    說著,便往蘇妍面上看來。

    蘇妍頷首。

    確實如此。

    五年前她在池塘邊跌了一跤,醒來後便覺得以前的記憶有些朦朦朧朧的,只是後來以為是摔到了腦袋才會如此,也沒在意。

    「然後呢?」

    「然後?哦,然後我就發現了這個,比目珠。」

    「當時比目珠被我一直握在手中,誰來都奪不開。可我尋遍了所有能尋到的書冊,都未找到關於此物的一丁點記載。自降以來我就從未出過漠北,所有生活有跡可循,哪裡能得到這個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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