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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5:41 作者: 白日上樓
丁一冷不丁暗咳了一聲,視線轉開,眼睛瞪大,輝光下反有種天真的稚童之氣來:「我怎會知曉?」
他理直氣壯地指了指玉瓶底的一圈米粒大的字:「這些字我認識它,它不認識我。」
「……」
傅靈佩這才留意到那一圈凹凸不平的小字來,若是不留意,完全可以當做是瓶底的花紋,字字聯結,卻似那古時的花體字,還是……反的。
難怪她一開始看不出來。
反倒是丁一,因為不認識花體,反倒真當做一個個字來了。
「拿張紙來。」傅靈佩伸出一掌,白嫩的手心攤開,晃了晃。
丁一默默地抽了一疊。
「筆。」
傅靈佩將紙攤開,一個字一個字地解起來,速度極慢,偶爾還停頓半天。
一時間,除了紙筆接觸的唰唰聲,房內靜得嚇人。
丁一百無聊賴,目光不由落在那沉靜端坐的女子身上來,側臉端著,鼻尖還有些微紅,眸光隨著答案的解開亮亮的,這時才表現出她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來。
他心內一陣苦,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亂糟糟一團。
過了很久,直到丁一都快坐得發僵。
「好了。」
傅靈佩將筆拋給他回來,將紙攤開,放到了他面前,腮邊露出一抹笑來,有些討好地看著他:「你看。」
字體寫意,便是拿那細細的筆芯來寫,風骨猶存。
不過,讓丁一驚訝的,是紙上的內容,之前的那些沉重的心思像是一下子驅散了似的:「這……」
「對,你看得沒錯。」傅靈佩突然笑起來:「鸞凰,金烏,雷龍,霸下,自左到右各一瓶,其餘兩瓶是早已失傳的點方劑。」
「這些神獸血液……」
上古時代,神獸不像現如今,還是有許多的。
但是要獵那麼一頭,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難怪那人說這是邀月遺宮的庫存。這麼幾瓶子,從價值上來說,幾乎可以和玄東界三個宗門的宗門庫存相等了。
而點方劑,在流傳至今的修真冊子上,有特意提到過,這是一種萬能溶劑,不論是何種樣的物事都能相融。比之那神獸血液,更是珍貴得多。甚至可以說就算是一人一糙,你要將其融在一起,也是可行的。
所以上古時期,曾經有段時間出現過一種丹藥,人丹。
這人丹就是加入點方劑煉成的,以人為主,將其連皮帶骨投入丹爐,活生生煉成丹藥,供人服食,人丹修為高的話,甚至可以直接讓一個築基修士直接步入元嬰。
不過因為點方劑難得,而且這種晉升也有極大的隱患,在修真界極力打壓之下,這人丹才漸漸消失了,點方劑也慢慢失傳。
至於這神獸血液,兩人修為還比較低,但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這幾個瓶子,隨便泄露哪一瓶,都將為他們引來殺身之禍。
傅靈佩指尖點了點翠玉瓶,也不扭捏:「鸞凰,金烏,歸我。點方劑一人一瓶。」
「自然。」丁一頷首,這屬性與傅靈佩相合,她拿走再正常不過。
兩人快快地分好了玉瓶。
一時間竟然無事可做,房內頓時靜了下來。
丁一微不可見地嘆了聲,人便站了起來。
袖子卻被一股力道扯住了,微弱,卻執拗。他垂眸看去,玉雕似的手指,在黑色的袖子下,襯得更是纖細,連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傅靈佩執拗地看著他,一雙眸子如洗鍊過的天空,澄澈清晰:「我們談談。」
「好。」
丁一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我承認,你說的都對。」傅靈佩突然道。
「在冰宮之時,我與沈清疇兩人同時遇見了七色蓮,當時我已經受了傷,並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如果他要獨吞,我亦是無法。」
她突然苦笑了笑,坦然道:「這應該屬於女人的直覺,我能察覺出他對我的不同來。潛意識裡,我也利用了他對我的這一點不同,與他周旋,用我的煉丹術與之達成交易,最後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子。所以我需要將煉製的一大半通天丹給他。」
「唔。」丁一沉吟著,臉上卻並沒有驚訝,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
對著旁人剖析自己,需要極大的勇氣。
傅靈佩此時站在這個黑衣男子面前,嘗試著離開賴以生存的重殼,露出柔軟的內在,周圍似有涼風嗖嗖地吹在身上,冷得讓她想蜷縮起來。
不過,她仍然極力控制住了顫抖,站得筆直:「所以。你說的沒錯。雖然我自己不願意承認,但在這方面,我確實是個卑鄙的人。我想岔了。你瞧不起我,噁心我,也是應該。」
「我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般豁達,這陰暗的心思,藏著掖著,連我自己都不敢承認。你厭惡或者噁心我,也是尋常。當年師尊為我所取的道號,靜疏。疏朗開闊,我卻一條也沒做到,白白辜負了他的期待。」
她緊張地咬了咬唇,緩緩卻堅定地展開雙臂:「你看,這樣的我,你還歡喜麼?」
眼眸似被一層霧氣洗過,更清亮耀人,如塵埃盡去的鮮妍花朵,鍍上了一層亮麗的柔光,讓人移不開眼。
這樣的迷人。
丁一突然緩緩綻開了一抹笑,笑意從嘴角染到眉梢,原本的陰鬱和疏離像是日光下的霧氣,一下子蒸發了。
「歡喜,怎能不歡喜。」他手一帶,就將人卷到了懷中,緊緊地摟住,下巴駐在那瘦弱嶙峋的肩膀上:「我歡喜極了。」
「是我想岔了。以後,我必不會如此。」她喃喃道,聲音里卻透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和清澈。眉間一片澄明。
傅靈佩試探著脫出重殼,卻被溫柔以待,身上背負的重擔似乎一下子輕了許多。
兩人靜靜地相擁,沉浸在此刻的溫情中,沒有那些激情纏綿,但此刻的心,卻前所未有的近。
「我與沈清疇……」
她將之前沈清疇的交集娓娓道來,他出入傅家談合作,包括那一對雙生火等等。說到傅家那兄jian弟妻的醜聞,臉才紅了起來,薄薄的一層粉澤從頭到頸,甚至有延升下去的趨勢。
丁一忍不住親了親:「接著說。」
「我以為那日之事,不論沈清疇參不參與,他起碼是知情的。此後我跟蹤黑衣人,卻被吳雲楚湘所傷,更為他所救,若非你出現,也或許他還會繼續施展他的魅力,妄圖將我納入那裙下之臣。只是,其中還有許多說不通之事。」
比如說,沈清疇對她,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若是真情,那出現在傅家,或許是走曲線救國的路子。若是假意,那究竟是與傅家有何淵源,傅家滅門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她有這個感覺,若是弄不清楚,怕是這滅門之禍能阻得了第一次,卻阻不了第二次。
丁一:「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傅靈佩:「……」
丁一撓撓腦袋:「好像是不太適用這裡。」
證據鏈不足,無法排除。
「好了,別愁了。我送你個東西。」丁一手一翻,一隻蠕動的小蟲子出現在了掌心,灰灰的身子,極小極不起眼,還在一前一後地爬。
「這是長耳蟲?」傅靈佩驚訝地看著,手指忍不住點了點那小小的身子,觸手軟綿綿滑膩膩的。
「我還以為你們女子都怕蟲。」丁一低低地笑了笑。
「怕倒是不怕,只是摸起來總有些肉麻。」傅靈佩不由好奇道:「你從何處得來這個玩意?」
長耳蟲極難抓到,雖然比不得靈犀蟲珍貴,但是在修真界探聽也是一絕。
它探聽之時,會自動生出一雙小小的灰色翅膀,很少會有人會注意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灰色蟲子。只是,若是被發現了,也是一捏就捏死的。
「跟那對靈犀蟲一起,從一個遺蹟得來的。可惜長耳蟲沒有幾隻,而且比較嬌弱,我都隨便放著的。」丁一赧然地笑笑。
「不,不對。」傅靈佩一雙手輕輕地纏上眼前的脖頸,牙齒齜了齜:「你是不是用來對付過我?」
「冤枉----」丁一驀地瞪大眼,十分氣憤:「你怎麼能這麼想?」
打死不能認。
傅靈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嘴唇輕輕碰了碰,一臉笑:「真的?你現在說出來,我絕對不為難你。」
丁一將蟲子遞了過去,一臉堅決:「沒有就是沒有。快滴血認主。」
傅靈佩看著這灰不溜秋的蟲子,心情頓時好了起來,指尖彈出一滴血,沁入那小灰腦袋裡,沒有任何阻力,便被納了進去。
神識內頓時有一道,與這長耳蟲聯繫了起來。
「以後叫你小灰。」
丁一在一旁笑。
傅靈佩惱羞成怒,狠狠地擰了一把,明明不疼,丁一卻哎呦哎呦叫了半天。
見她不理,才抓了那手,按住:「揉揉。」
一揉就揉個沒完了。
傅靈佩回過神來,看著塌上濕淋淋的一片,不由瞪了他一眼,含嗔帶痴的模樣,激得丁一腹下再一熱。
「你怎麼又來?」
傅靈佩視線不由落在那再次鼓起的地方,揉了揉手,還酸著呢。
丁一訕訕一笑,將袍子遮住那處,手搭在那一把柔膩的胸口,裝作無意地拍了拍,像拍孩子似的:「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
傅靈佩有些無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可是修士,不打坐修煉睡什麼呢。
掀開那手,很快又纏了上來。
兩人一個忘了,一個隨他,反倒真甜甜地睡了一覺。至於丁一中途的幾次又痛苦又幸福地醒轉,只有他自己消受了。
最終他也沒走,賴了一晚。
第二日。
丁一:「早啊。」
一臉歡快地朝沈清疇揮手。
沈清疇:「……」
看著傅靈佩的房門,雙眸暗了暗,又回去了。連個眼神都沒丟給他。
丁一不以為意,歡快地哼著荒腔走板的歌,走了。
傅靈佩醒來之時,丁一早就走了。踏上空落落的。
不由暗暗責怪自己,果真想錯他了,竟以為丁一真的會賴上一晚。
這幾日因著傅心原的吩咐,也就規規矩矩地呆在房內打坐修煉,將那長耳蟲放到廳房,跟著沈清疇跟進跟出了幾次,卻不料此人是個悶的,除了修煉還是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