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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3:28 作者: 是辭
風風雨雨又二十過去,春鶯也已經長成他們當年那般意氣風發的年紀了,正如趙巧容不願女兒學戲,女兒卻偏偏愛戲並且從戲一樣,春鶯由袁小真開蒙,唱老生,進了國家京劇院。
接著一股巨浪打了過來,傅棠身份特殊,革命初始那年,家中很是艱難,受盡屈辱。過去那些日子都挺過來了,如今一把年紀,他無力再捱了。
尤其是袁小真和春鶯受他連帶,小真被叫去通宵問話,春鶯亦遭人排擠。他確實是頂自私的一個人,凡事全都最先顧慮自己,自私了一生也有些無趣。
那日鄰里聽到他在院子裡唱戲,低聲嘀咕他不要命了,他這一生唯愛京戲,此心不移,臨死之前小嗓也是好聽的。
唱的是蘇三那句:「想當年院中纏頭似錦,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
袁小真和春鶯從外面回來,推開屋門發現他吊死在了房樑上。
春鶯哭著說:「爸爸告訴我,他偷偷埋了家當在海棠樹下……」
院門口湧進了人,袁小真眼眶裡蓄著淚水,伸手捂住了春鶯的嘴。
當年海棠樹下四友賞棠,留下合照,只剩下袁小真一人。
那股巨浪咆哮而過,她在戲曲學院任教了幾年,但到底力不從心,便退休養老了。
傅春鶯直到中年未曾結婚,育有一女,起名傅西棠,取西府海棠之意,悼念父親。
一九九三年的夏天,電影《霸王別姬》在內地上映,題材原因,京劇院組織集體觀影,還專程請了袁小真出席。那時她已經八十多歲高齡了,由春鶯和西棠一起扶著,身後坐著不少她教過的學生,甚至還有學生的學生。
兩個多小時裡,她坐得煎熬,但還是堅持看完。她像是跟著電影一塊兒,把自己的這一生又回望了一遍,百感交集,淚流滿面。
沒多久她就病重入院了,袁小真自知行將就木,無心留戀人世。
電影裡說: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回首她這一生,活得不賴,她心中唯有過傅棠一人,相伴多年足矣。傅棠去世後,還有子孫繞膝,成全這件事上,再沒人比她運氣更好了。
苟延殘喘之際,模糊看到春鶯在病床旁哭,她朝著女兒笑了笑,最後說道:「我去找阿九了……」
春鶯自記事起,父親常喚「小真」,事事不離小真。父親的每一句「小真」都有回應,母親喚父親「阿九」,幾十年如一日,很是恩愛。
他們那些人的過往,到如今袁小真去世,徹底結束了。又或許還沒結束,西棠成年後常問姥姥昔年舊事,故事若是就此傳說下去,至少能讓人知道——他們存在過。
可也只是個故事而已了。
-《舊故春深·殘月》完-
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部分就此結束了,囉嗦幾句吧。
開這本之前其實猶豫很久,一度想過不寫兩世了,因為民國部分的《舊故》就已經是個很完整的故事了。
也可以說,這本我傾注了絕大多數的精力在民國,現代的篇幅不會這麼長,整體也會是一些偏輕鬆治癒的東西。
所以對於一些特別期待現代的讀者,我其實一直不不知道如何回應,好想說我覺得更好的是民國呀,期待過高很容易失望的。
去年一整年沒寫長篇,因為絲毫提不起表達欲,沒辦法形容《舊故》民國部分對我的意義,總之讓我重燃了表達欲,這點從章節字數上可以看出來。
但其實在連載的過程中,頻繁灰心,上次說了評論的事情,有讀者私信安慰我只是看的人少,但其實不是這樣的,這本已經是我連載過程中看的人最多的一本了,但好像大家要麼不太喜歡民國,要麼不好意思回應,總之連載環境遠不如我寫上兩本時開心。
現在說這些,也只是說說而已,因為我原本覺得自己需要回饋才能寫下去,但如今寫完了,輕鬆不少,也就不在意這些了。
接下來可能要停更幾天,把現代部分的細綱擬好,就能開啟新副本了。
原本想的就是冬天開文,春天寫完。
最後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個故事啦。
辭 2022/3/6
第59章 山水定相逢(1)
七月末,「京劇·津門故里」藝術展演活動圓滿收官,為籌備活動,京劇院老中青三代演員加班加點,連周末都在彩排演練,如今活動結束,顧副院長宣布全院休假,總算能鬆一口氣。
姜晴剛經歷分手,並在這時向顧夷明提出辭職,顧夷明自然不准,和姜晴父母統一戰線,兩相僵持……
梁以霜輸入密碼打開門,客廳里空無一人,隨手把落在地上的抱枕撿起來丟到沙發上,再踱步往臥室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行李箱,衣櫃門敞開著,床上凌亂擺著幾件衣服。
被櫃門擋住的人手裡正拿著手機,開著免提,可以聽到對面傳來慈愛又不失威嚴的女聲,正絮絮地說個不停。姜晴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露出了個腦袋,用右手指了指左手發出聲音的手機,做了個苦哈哈的表情,又向梁以霜比了個「噓」聲。
梁以霜點了點頭,走到床邊拾掇她挑出來的那幾件衣裙,摘了兩件出來丟到了一邊,再把其他的疊好,放進了行李箱裡。
姜晴一通「嗯嗯啊啊」答覆對方,語氣和態度極其謙遜,最後說:「我知道錯了,應該再好好想想,我爸媽一會兒來我這兒找我談呢……對對對,該說,我聽的……沒有沒有,哪敢敷衍您,您就放心吧,……嗯,嗯,對,好,您放心吧……嗯,您好好休息,您先掛,好,隨時給您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