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2023-09-25 21:23:28 作者: 是辭
    佩芷莫名覺得膽寒,難以避免地往陰謀上想,冷聲開口:「爸爸,奶奶剛一中風,您就想讓我嫁給佟璟元,您確定奶奶中風跟您沒關係?」

    姜肇鴻忍了一刻鐘的怒火在這一瞬間迸發,猛地抬手給了佩芷一巴掌,猝然到佩芷反應不過來,察覺的時候臉頰已經火辣辣地發燙了。

    她用手覆上自己的臉,愣愣地看向姜肇鴻,姜肇鴻喘著粗氣,呵斥道:「信口雌黃!冥頑不靈!」

    他起身背著手走遠,就要消失在月亮門了,佩芷含淚朝著他嚷道:「怎麼,您心虛了?奶奶在屋子裡看著呢,您這麼欺負我,她心裡最痛!」

    姜肇鴻找上了趙鳳珊,連喝了兩盞茶水,怒不可遏地說:「你這個女兒是徹底養壞了,簡直無法無天!」

    趙鳳珊幫他順了順背,勸他消氣:「等我去勸勸她,她還小呢,你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什麼。」

    姜肇鴻反駁道:「她還小?你像她這般年紀的時候,都已經生仲昀了!」

    他這個人陳腐固執,一向看不慣眼下年輕人的行事作風,婚姻自主、自由戀愛,甚至婚前媾居,還有些膽子大的當街摟摟抱抱。天津還差些,北方普遍更守舊,尤其皇城根地下,上海才更過分,姜肇鴻最不愛去滬地一帶,多派姜仲昀代為前往。

    半輩子的婚姻過來,趙鳳珊最知他秉性,不觸他眉頭,把話題朝著別處引。

    那廂孟月泠日日如舊,練功吊嗓、唱戲看書,除了偶有沒法兒推的應酬,空閒時間多在石川書齋。佩芷讓人在院子裡打了個池子,裡面養了一池的錦鯉,最近都是他在照料。

    佩芷始終沒傳信過來,也沒來找他。他知道她必然是抽不開身,並非渾不在意,也想見她、思念她,只是這種混亂的節骨眼兒上,他不想給她添亂,成了她的贅疣。

    姜府的大門兒他是從來不會踏足的,可時間一久,孟月泠還是有些擔心,便派了春喜到姜府去問。

    門房一聽春喜是孟老闆的跟包,略微正色,跑進去似是問了問管家,隨後才出來答話:「我們家四小姐忙著照顧老太太呢,哪兒還有時間看戲,你趕緊回去罷。」

    春喜尋思著他說的這不是廢話:「那你幫我告訴你們家小姐一聲,我們孟二爺惦記著她呢,就算不去看戲,出來逛逛也行啊。」

    春喜犯難怎麼跟孟月泠稟告,最後還是一板一眼地把在姜府門口的情形給孟月泠複述了一遍。

    孟月泠並非傻子,也覺察到了不對勁來,他相信佩芷不會這麼長時間一句話都不給他帶。思忖了會兒,他出門去找了傅棠。

    邵伯告訴他傅棠在書房裡,也沒通報,孟月泠就自便了。

    走進書房的時候,傅棠正坐在書案前出神,手裡攥著張帖子。

    見到孟月泠進來了,傅棠趕緊把那邀帖掖到了書下,站起來問孟月泠:「你何時來的?」

    孟月泠說:「敲門了,你沒應聲,見你在裡面,我就進來了。」

    傅棠像是暗自舒了一口氣,旋即臉上掛上了慣有的輕笑:「段青山前兒個又給我拿了罐好茶,走,我帶你瞧瞧去。」

    孟月泠不置可否,邊走便問道:「你最近有沒有她的消息?」

    傅棠自然知道說的是誰,搖頭道:「沒有。這丫頭肯定是慌了,陪她奶奶呢罷。其實中風哪兒能十天半個月就好啊,依我看,懸了。」

    沒什麼意外的答案,孟月沒再說什麼。

    離開西府的時候,孟月泠問了他一句:「明日你有安排沒有?」

    傅棠一愣,像是認真地想了想,隨後說:「有,明兒還真有點事兒。」

    孟月泠點了點頭,傅棠又問:「怎麼了?你有事找我?」

    孟月泠說:「隨便問問。」

    次日,傅棠鮮少叫了府里的司機,坐汽車前往登瀛樓。

    推開包廂的門之後,他發現姜肇鴻已經坐在裡面了。傅棠掏出懷表看了一眼,笑道:「姜先生,您來早了。」

    姜肇鴻淡笑:「為顯誠意。」

    傅棠撩了下衣裾落座,很快飯菜便上齊了,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寬敞的包廂內只容納他們倆,多少有些冷清。

    傅棠率先發問:「姜先生下帖邀我,所謂何事?」

    姜肇鴻說:「家事,本應邀棠九爺光臨寒舍洽談此事,才最顯誠意。只是小女最近為家母的病情煩憂,亦與我有些齟齬,不大適合請棠九爺上門,萬望莫怪。」

    傅棠尚能遊刃有餘地和姜肇鴻打官腔:「無妨,姜先生有話可以直說,在下洗耳恭聽。」

    姜肇鴻深深地盯了他兩秒,隨後開口:「棠九爺是個聰明人,我也不跟你搞那些盤馬彎弓的了。」

    傅棠比了比手:「您請說。」

    姜肇鴻說:「小女貪玩,常愛在外邊逛戲園子,最捧那位小孟老闆。坊間都說『捧戲子』,她倒是在『捧戲子嫁『,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話,敢往街頭小報上寫的,都被我給按下了。」

    傅棠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不知在想什麼。

    姜肇鴻接著說:「可我也知曉,事實並非如此。她還常跟你在一塊玩兒,跑西府的次數不少,票戲也是跟你學的。你和孟月泠是知己,可你便不中意佩芷了麼?我看未必。」

    傅棠臉上的笑容一僵,還是沒說什麼。

    姜肇鴻說:「他們兩個在一起了,你便不能張這個口了,可人心裡的想法一旦滋生便遏制不住。我一把年紀,最知這些人情道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