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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3:28 作者: 是辭
佩芷心想他們師兄妹兩個倒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有些冷淡,便沒再多問。
那年中秋是石川書齋最熱鬧的一次。
佩芷、孟月泠、傅棠、袁小真、秦眠香、白家兄妹倆、方厚載都在,還有晚到的趙巧容和宋小笙,一群人齊聚在院子裡,酒菜擺滿了桌面。
趙巧容和宋小笙是佩芷請的,雖說預先沒想到他們會來,宋小笙提著好酒,趙巧容則說佩芷這間小院子她還沒見過。
前些日子這兩人選了個吉利日子登記成婚了,並且還登了報,顯然是趙巧容做得出來的事兒。
結果就是趙顯榮大怒,揚言與趙巧容斷絕兄妹關係,可她手裡有母親留下的財產,不愁吃喝,還真跟宋小笙在沁園把日子過了起來,沒再回過趙公館。
佩芷覺著就他們兩個人過中秋多少有些冷清,便邀了他們來。
院子裡的桂樹簌簌落著桂花,小小的院子裡花香四溢,亦有好酒好菜入口,友人在月下吟詩,新詩與舊詩夾雜。若說這是一場幻夢,不如就醉死在這幻夢中,永不復醒。
秦眠香有一台膠片相機,看著就價格不菲,隔壁鄰居的院子裡也在合家團圓地慶祝中秋,她大剌剌地進去就薅了個人出來,讓那醉眼朦朧的人幫他們拍張合照,結果那張照片拍歪了,直到洗出來才知道。
忘了是誰提的行酒令,袁小真和宋小笙都是完全沒讀過書的,趙巧容護著宋小笙,說宋小笙就當跟她是一夥兒的,於是袁小真就成了「酒司令」。
另外的人里,白柳齋的學識不及其妹白柳閣,孟月泠雖讀過幾年書,但也不算多,而秦眠香不過近些年來才略看了點兒書。於是大家便主張降低難度,只要袁小真選個意象出來,大伙兒輪著作詩就成了,好賴無妨,通順就成。
袁小真拿不準主意似的看了眼傅棠,傅棠用扇子擋著,偷摸告訴她了個簡單易行的。於是袁小真說:「那就『風花雪月』順著來罷。」
最後詠到月的時候,佩芷三杯酒下肚,已經有些醉了,她打量了一圈,趙巧容正在吟月:「昨夜月非今夜月,願此月夜長相歡。」
秦眠香接了兩句新詩:「我站在月下,渴望沐浴月的光輝,可神女從不憐愛凡人。」
佩芷便動了起新詩的念頭,舉著酒杯就要張口,被傅棠按了下去:「喝多了?人頭都不會數了,還沒到你。」
孟月泠低笑,看她雙頰泛著紅,默默把她手裡的酒杯奪了過去。幸好她還算老實,沒做什麼反抗。
趙巧容看到這一幕,心裡有些警醒。
傅棠隨口謅了一句:「把酒疏狂三百杯,水中撈月不復回。」
終於輪到了佩芷,她嘀咕著說道:「我,我想做首新詩。」
新詩沒什麼難度,隨便說兩句就能糊弄過去,傅棠自然不願輕易放過她,帶頭說不行。
可她似乎是聽到秦眠香做新詩,自己也躍躍欲試了,站起來讓大夥安靜聽她講。
眾人還算給她面子,想著若是說得太爛就罰她酒喝,沒想到她又舉起了酒杯,在一眾希冀的目光中朗聲朝天說道:「孟月泠,我心裡有你!」
院子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在座的除了趙巧容和宋小笙知情得少,其他人多少都是知道些的,只是沒想到佩芷會大剌剌地說出來。
她見他們不做聲,語氣還有些沾沾自喜地強調:「我做完了!」
沉默過後便爆發了一陣哂笑,她許是喝多了感覺不到,孟月泠卻覺得臊得慌,起身要把她送到屋子裡去。而傅棠從佩芷說出那句話之後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遲遲沒舒展開來。
孟月泠扶著佩芷進去,方厚載問佩芷要罰的酒怎麼算,白柳閣小聲說:「自然是孟老闆回來幫忙喝。」
傅棠臉上又掛上了笑,半起身拿過了佩芷的酒杯一飲而盡,狀若無意地說:「就這麼一口,我幫她喝了罷。」
那晚直到午夜人才散去,袁小真和秦眠香陪著佩芷一起宿在石川書齋,恰好有兩張床,其他人則各回各家。佩芷初嘗醉酒滋味,體感就是再也不願經歷了。
天津的天兒剛冷下來的時候,秦眠香便回上海了。
秦眠香走後不久,春喜從北平來了天津,繼續給孟月泠當跟包,他家人都在北平,當初沒跟著孟月泠留在天津倒也情有可原,如今追了過來,或許少不了孟月泠給的條件優渥以及待他還算溫柔的原因。
但孟月泠用春喜用順手了,譬如袁小真借他的那個跟包,顯然就不如春喜了解他的秉性,便是所謂的人不如舊。
後來冬日漸深,那年冬天少雪,算是個暖冬,次年年初的時候,天津的戲班子都封箱了。他們這些戲子一年到頭唯一的休假也就這麼一陣兒,恰趕上柳書丹的忌日,孟月泠準備回一趟北平。
佩芷聽說他要回北平,還以為是回北平和父兄一起過年,不想他說只是停留一日,顯然是給柳書丹掃個墓便走,佩芷便要跟著去。
她近些日子時不時地在吉祥胡同的石川書齋睡,家裡人是知道的,即便是明說去趟北平,次日便回,應該也無傷大雅。
孟月泠本想拒絕,他承認自己的想法保守,顧念她的名聲。
佩芷自是嘲他迂腐:「我是你的女朋友呀,況且你拜你的,我又不跟著你跪。」
他覺得她說得有理,又無理,總之不管有沒有理,兩人還是一起上了火車,佩芷像是奸計得逞,表情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