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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3:28 作者: 是辭
她迎上去,拾起了他的雙手,果然冷冰冰的。許是要入夏了,這幾日的晚風頗有些冷,更別說他在台上穿那麼少。
佩芷攥著他的手,用自己熱乎的掌心去摩擦他的,說道:「你身上冷不冷?我就猜你的手一定是涼的。」
台上的龍套都下來了,忍不住偷瞟他們倆,孟月泠按下了她的手,扯著她的手腕帶她回扮戲房,一邊走一邊說:「習慣了。」
「我去年給你的那個湯婆子呢?」佩芷問他,又立馬自問自答,「去年的東西也舊了,不要了,明兒個我再給你拿個新的來。」
孟月泠回絕道:「我讓春喜帶來了,從箱子裡找出來便是,你莫再拿了。」
佩芷笑著應答:「好。」
袁小真想必是走了,扮戲房裡只有他們兩個。這次范師傅沒跟著來天津,他便自己熟練地卸妝,鬢釵摘下來放在匣子裡,比范師傅規整得還整齊。
佩芷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看他像是褪去了王寶釧的軀殼一樣,逐漸露出原本的模樣。她的眼神一定很痴迷,心想的是曾經只喜歡台上的孟月泠,而不喜歡台下的,可其實沒過多久她就已經分不清到底喜歡的是哪個了。
孟月泠問她:「你盯著我做什麼?」
佩芷笑著答:「這屋子裡就我們兩個,我不盯著你盯著誰去,難不成看你表弟去?」
他顯然一愣,旋即猜到是傅棠告訴她的,表情也沒什麼變化,只說:「你想看他去我也攔不住。」
佩芷問他:「你不吃醋?」
孟月泠說:「我素喜清淡。」
佩芷眼神掛著懷疑看他,孟月泠便置之不理,氛圍還算不錯。
接著傅棠便推門進來了,拉著佩芷神秘兮兮地要帶她出去,孟月泠看了兩眼,似是沒當回事,任她被傅棠給拉出去了。
兩人出了門直奔著另一頭的房間去,進了門佩芷才知道這是哪兒,全因為那潘孟雲確實和孟月泠有個三分相像,可惜多了些脂粉氣,全然不見孟月泠身上的孤高清冷。
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佩芷只能說他運氣好,生得不錯,但不論是說骨相或是風骨,潘孟雲都乏善可陳了些。
傅棠顯然是故意要帶她來見潘孟雲的,看著佩芷眼神中閃爍過一抹錯愕,他笑著拿扇子敲了敲她,轉頭跟潘孟雲介紹道:「這位是姜家的姜四小姐,她剛在台下覺著你的戲不錯,便讓我帶她來看看你。」
佩芷朝傅棠冷笑,他顯然是故意說那句夸潘孟雲戲不錯的話,這潘孟雲許是阿諛奉承的話聽得多了,還當真了。
他下台比孟月泠早,已經卸完了妝、換好了衣裳,剛還對著鏡子梳髮油。聽了傅棠的介紹,立馬就把姜家跟姜肇鴻對上號了,梳子塞給了旁邊的跟包,臉上掛著諂媚的笑迎上來跟佩芷問好。
「姜四小姐,早聽說您是個內行,您竟也來看我的戲了,這回來天津衛怕是再沒有比您更讓我這兒蓬蓽生輝的貴客了。」
幾句話下來,聽得佩芷直起雞皮疙瘩,這潘孟雲的奉承和協盛園盛老闆的奉承還不一樣,盛老闆是生意人的諂媚,佩芷看了只覺得虛偽,可這潘孟雲生了副還不錯的皮囊以及多情的眼睛,正水盈盈地望著佩芷,她總算知道為何那些太太小姐們都買他的帳了——這不比下了台就冷冰冰的孟月泠招人稀罕多了?
只想了那麼一瞬,佩芷就立馬按下了這股想法,還要在心裡責怪自己幾句。潘孟雲還在說什麼漂亮話她都記不清了,只知道被他哄得腳像踩在了雲朵上,他似乎還在夸佩芷身上旗袍的料子,禮貌地用手虛指著。
傅棠偷摸用扇子戳了下她的胳膊,佩芷這才回過神來。她一向耳根子軟,此軟非彼軟,而是聽這些角兒的戲好或是話好,就忍不住打賞,孟月泠顯然是戲好一類的,潘孟雲則是話好。
她便隨手從食指上拽下枚素麵鑲金的紅寶石戒指,塞到了潘孟雲手裡,說起客套話來:「剛剛在台上也沒賞你點兒什麼,就把這戒指送你罷。」
潘孟雲雙手接過:「謝姜四小姐的賞,您下回來知會我一聲,我上包廂給您敬茶去……」
佩芷發現他看過來的眼神更脈脈含情了,暗道不妙,打算叫傅棠走,一扭頭就看到傅棠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向門外,那兒站著的可不是已經換好常服的孟月泠。
他一張臉冷著,看向佩芷也沒什麼笑的意思,潘孟雲還好死不死地送上去觸霉頭,朝著孟月泠舉起了手裡的戒指:「表哥,你看,姜四小姐可真局氣。」
佩芷眉頭直跳,瞪了一眼罪魁禍首傅棠,正想開口向孟月泠解釋。
可他涼颼颼地開口,卻是回潘孟云:「驢拉磨掛根胡蘿蔔就成,給你腦瓜頂上掛枚紅寶石戒指,你能把戲唱得不像驢叫麼?」
潘孟雲臉上掛不住,撂下了手,其他的人都隱忍地笑了,包括佩芷。
只有傅棠笑出了聲來,隨後悠閒地跨過了門檻兒,留話道:「得了,戲看完了,爺回府了。」
也不知他說得是台上台下哪一齣戲。
孟月泠看了眼佩芷,說道:「還不走?」
佩芷訕訕點頭,他就轉身下樓了,她緊跟了上去,無暇顧及潘孟雲如何。
剛出了鳳鳴茶園,他轉身把手裡的湯婆子塞到了她的手裡。佩芷觸到一股熱流,抬起手一看,正是去年她塞給他的那個,秋香色的套子上打著絡子,上面繡的是雙兔鬧春,湊近了還聞到股皂莢的清香,想必是他讓春喜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