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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3:28 作者: 是辭
    她的話跟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擱他們梨園行里來說就是讓人找不到氣口(換氣瞬間)的鐵肺,孟月泠插不進去,便靜靜地聽她說,順便看看她能自言自語多久。

    身後的遊廊走過來一群人,打斷了二人的獨處。

    耿六爺親自出來送姜家人,他跟姜肇鴻走在最前面,接著便是趙鳳珊、姜伯昀,姜仲昀散漫地跟在最後。

    走到差不多剛剛孟月泠站著叫佩芷的地方,眾人停下了腳步。

    耿六爺說道:「瞧,我就說晴晴在假山石這兒,她小時候就愛來這裡看鯉魚,孟老闆也在?」

    佩芷轉過頭去,最先捕捉到的居然是伯昀緊鎖的眉頭,顯然是因為看她和孟月泠站在一起而感到不悅。她下意識地看向姜肇鴻,姜肇鴻倒是表情如常,又許是藏得太深,佩芷看不出什麼情緒。

    趙鳳珊叫道:「佩芷,我們要回家了。」

    佩芷跑了過去,姜肇鴻看向孟月泠,頭微不可見地頷了頷,已經算是給了他天大的薄面,叫了句:「小孟老闆。」

    趙鳳珊、姜伯昀、姜仲昀也跟著點頭致意,舉止間寫滿了家教,孟月泠則鞠了個半躬,算作回禮和道別。

    姜肇鴻沒讓耿六爺再送,孟月泠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走遠,他今夜竟然錯覺過離她很近,此刻又覺得很遠。

    令他沒想到的是,佩芷突然回了頭,朝他說道:「孟老闆,再見。」

    他又拿不準這距離了。

    孟月泠沒應聲,反而是耿六爺在旁邊接話:「你跟我就從沒這個禮貌。」

    佩芷朝耿六爺做了個鬼臉就跑了,惹得耿六爺發出了不符合他狠戾面龐的慈笑。

    耿六爺搖搖頭,看著孟月泠說:「這鬼丫頭,下回把她扔河裡餵魚。」

    孟月泠回了個虛假的淡笑,沒說什麼。

    第二天吃過了早飯,佩芷眼看著姜肇鴻出了門,估摸著他已經坐車走了,她緊跟著出門,正好看到守株待兔的姜肇鴻。

    她暗自慶幸自己穿的是女裝,否則姜肇鴻必然認為她出去胡鬧。

    可他也沒說什麼,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問她:「要出門?坐我的車送你一程。」

    佩芷把手裡的東西藏到身後,搖了搖頭:「不用了,爸爸,你快去商會罷,我不急。剛剛吃多了,我走走路消食。」

    姜肇鴻沒強迫她,點了點頭,平靜的臉上藏著萬般心思,她猜不透。

    他上了車後,叮囑她道:「剛吃了東西別跑這麼快。」

    佩芷乖順地點頭,車子便開走了。她則叫了輛黃包車,直奔西府。

    邵伯引著她進門,恰趕上傅棠從屋子裡出來,嘴裡叫著「邵伯」,想是有什麼東西找不到了。

    看到佩芷的瞬間,他眼睛一亮,愣在了原地,沒說出話來。

    佩芷笑著問他:「怎麼,幾日不見,棠九爺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了?」

    聲音倒是耳熟的,傅棠又掛上了那副萬年不變的笑容,朝著隔壁院子聲音不大不小地嚷道:「靜風,過來看看,你的頭號戲迷穿上姑娘衣裳了……」

    孟月泠不知聽到沒有,就算聽到也鐵定不會理他的。

    佩芷說:「昨日你又不是沒看過,他也見著了呀。」

    「昨日那麼些人,還在飯桌上,未曾細看,不比靜風能大飽眼福。」

    佩芷遊刃有餘地應付他的打趣:「棠九爺就白飽這個眼福?也不說賞我點什麼。我忘記了,你一貫小氣。」

    「被你說著了。」傅棠笑著搖搖頭,又壓低了些聲音問她:「他昨日跟你道謝沒有?」

    佩芷說:「你知道他要跟我道謝?」

    傅棠語氣平常:「我為何不知道?不然你以為他為何特地跑去耿公館,應酬的酒局我和靜風都是能避則避的。」

    佩芷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定會去耿公館?」

    傅棠抬頭白了她一眼,似是嫌棄她蠢笨。他先當了孟月泠的探子,若是飯桌上看不見她,那便是人沒來,他吃過飯就撤了,孟月泠也就不會來了。

    可他沒把這些話掰開來給佩芷說,而是調轉了話頭問她:「你今日來,又是給他獻什麼寶?」

    佩芷又遲鈍地問他:「你又如何知道我是來獻寶的?」

    傅棠伸手奪過了她手裡的那捲手稿:「一摞廢紙,看樣子不值錢。邵伯,幫姜四小姐帶下去丟了罷。」

    佩芷又奪了回來,啐他「俗氣」,奔著孟月泠的院子就去了,傅棠坐在那兒沒動,說她「不識逗」。

    孟月泠完全沒想到,她這次給他獻的寶居然是她自己編的戲詞。

    兩人坐在院子裡的石桌前,佩芷本來坐的是他旁邊的石凳,又立馬起身跟他隔開了了一個人的位置,顯然是在刻意地表達照顧他的感受。

    可她的刻意不讓人覺得討厭,而是有些孩子氣,又像是在打趣他,等他邀她坐回來。

    孟月泠自然不會如她的願,翻開手稿看了起來。她的字他倒是頭一次見,似是自己創出來的。尋常人寫楷書大多逃不開顏筋柳骨,譬如傅棠學的就是顏體,而他書讀得不多,但這些年有保持習字,臨的是柳體。

    後來才知道她自小學的是歐陽詢,天津有一位段老先生桃李滿天下,親手教她執筆,字跡方正疏朗,又有股峻意,倒是適合她。

    佩芷說:「我不是說你這齣新編的《孽海記》本子不行嘛,可你到了上海,自然還是要演的。我本想幫你把整個本子都重新寫,可時間肯定不夠,照著呂夢蓀他們的改還行,可我猜你不會給我戲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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