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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23:28 作者: 是辭
傅棠漫不經心地抬頭,笑道:「我除了找他來,還能去哪兒?」
這話說得讓盛老闆難接,幸虧身邊還有個佩芷,盛老闆趕忙給她介紹:「這位是棠九爺,祈……」
沒等說完,傅棠抬起扇子,示意盛老闆噤聲,隨後他看向佩芷:「傅棠。」
佩芷本來覺得他不大禮貌,打招呼問好也不站起來,即便是坐著,作個揖也沒有。可他周身的氣場有些明顯,好像主動跟你說了自己的名字都是一種恩賜。佩芷本打算跟他作揖,可手裡捧著值錢的匣子,胳膊提起了又放下,只能點點頭:「姜佩……姜仲昀。」
聽她沉著嗓子說完名字,傅棠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隨後用扇子指了指孟月泠:「來給你獻寶的?」
孟月泠攥著手巾,轉身看向盛老闆:「做什麼的?」
他原本的模樣生得也是頂天好看的,鬢角還掛著幾滴沒擦乾淨的水,不比傅棠陰柔到有些丫頭氣,孟月泠的長相斯文雋秀,骨相中透出的那股不染纖塵的清冷氣質更讓人忽略不得。
佩芷偷偷打量他卸了戲妝的臉,或許是扮上戲的模樣長進了她的心坎里,如今即便褪下了粉墨,全然地變了個模樣,可人已經在心裡了,就走不出去了。
盛老闆從他冷漠的語氣中就感受到了不妙,小步往後退,準備溜走:「這位姜二少給您備了份厚禮,我才把人給帶來見您的……那我就先出去了,不耽擱你們閒話。」
他跑得快,孟月泠在心裡冷哼,掃了眼一溜煙兒就沒影的人,沒說什麼。
眼看著佩芷要開口,孟月泠先她一步道:「東西放這兒,人可以走了。」
「你當我就是個送東西的?」佩芷本來還沉浸在他好看的皮相中,冷漠的聲音立馬把神智喚了回來,不僅如此,她還因為被輕怠有些惱火。
孟月泠略微蹙眉,輕描淡寫地問:「你不是?」
「我當然不是!」佩芷抬起頭和他對視,那瞬間不知道為什麼,雙頰驟然紅了起來,講起話來舌頭也跟著打卷,「我……我是……我是來罵你的!」
她說的是心裡話,剛剛那後半場的新編《孽海記》她看得不滿意,即便很多觀眾都動容到落淚,包括姜老太太在內。
傅棠在一旁抿嘴笑,儼然看戲的態度,孟月泠直直地盯著她,顯然不懼與她對視,反而是佩芷頻頻眨眼。
沒想到孟月泠下一句說道:「用你原本的聲音跟我說話。」
「我……」佩芷早就知道,那天他聽到了,他一個唱戲的,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傅棠語氣悠長:「原來是個丫頭啊。」
見她不吭聲,孟月泠把手巾丟進了臉盆里,話卻是說給她聽的:「出去。」
「等會兒……我話還沒說完,我先不出去。」
佩芷生怕他像丟手巾一樣把自己給丟出這間屋子,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可他顯然沒這個意思。整間扮戲房內安靜無聲,就等著佩芷張口,在孟月泠漠然的眼神和傅棠期待的眼神交疊之下,佩芷咬牙開口:「你今日這齣戲,很是不好!」
孟月泠問:「哪裡不好?」
「三流的本子!二流的唱詞!一流的你……」
聽到最後那四個字,孟月泠的臉上閃過輕笑。說是笑,也不過是嘴角略微揚了起來,立刻就被他壓了下去。
佩芷沒注意到,傅棠眼尖,拿扇子指著他說:「瞧瞧,我看到什麼了?」
孟月泠說:「你看錯了。」
第8章 昨夜津門雨(7)
佩芷看不懂他們倆打的什麼啞謎,傅棠也沒再繼續抓著孟月泠不放,他手裡的扇子一偏,指向了佩芷,笑著說道:「你說得對。」
佩芷一愣,想像之中傅棠應該是幫著孟月泠講話的,他怎麼還贊同起她來了。
傅棠站了起來,拂了拂衣裾,又對著孟月泠說:「你看,不光我說你這戲本子改得爛,觀眾的眼睛還是雪亮的。」
孟月泠面色波瀾不驚,冷淡說道:「觀眾的眼淚也挺亮的。」
佩芷感到不悅,畢竟剛剛姜老太太也是落淚了的,她總要幫自家奶奶說話:「你這是什麼話?讓人哭的戲並不等於好戲,你這齣戲就是不好,還不讓人說了?」
孟月泠看向她,眼神里明晃晃地寫著疑問:他幾時不讓她說話了?
佩芷也覺得心虛:「不是不讓我張口的意思,是你沒聽明白我說的話……」
傅棠點點頭:「是啊,你看看,人家都把你給罵了,你也不給個反應。」
孟月泠走到桌邊,拿掉暖瓶上的塞子,先把手放在上面感受下溫度,眼看著裡面的熱氣洶湧地向上冒,顯然水溫極高。
他倒了盞熱水在蓋碗裡,拎著碗邊,扭頭不緊不慢地說:「本子是呂夢蓀寫的,唱詞是錢紹瀾和林斯年一起編的,關我什麼事?」
佩芷說:「可戲是你唱的,是你們丹桂社的戲。」
孟月泠:「你不是誇我一流麼?」
話音落下,佩芷和傅棠都有些語塞,眼看著桌邊的人動了動腦袋,只吹了一下碗裡的熱水,就滿飲了下去,她光看著都在心裡嫌燙。
孟月泠放下茶碗,發現這兩人都在盯著自己,微微蹙眉道:「你們倆就在這兒看我如何喝水?」
傅棠利落地合上了扇子,說道:「餓了餓了,先去宵夜攤子坐下再說,這位姜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咱們聊聊他這齣爛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