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言•宮斗 >嬌術 > 第八百零四章 訊問(中)

第八百零四章 訊問(中)

2023-09-25 21:22:39 作者: 須彌普普
    李大田哭罵道:「我何曾殺人了?我一醒來便被你二人喊打喊殺,哪裡又帶了什麼匕首!」

    眼見此處又要鬧起來,訊官只得厲聲喝止,叫下頭人好生站著,自己一問一問地審起案來。

    顧延章見那訊官問案很穩,知道是個歷練過的,便不在此處停留,同張斂打了聲招呼,喚了管勾監牢的官員帶他往甲字房而去。

    聽得顧延章要去看事發之地,張斂本就是陪他來的,索性一併跟了過去。

    一行數人,還未進得牢門,便有值守的獄卒迎了上來問話。

    那官員吩咐道:「顧副使與張司職要去看那李程韋住的監牢,快取了鑰匙來。」

    語畢,領著人便要往裡走。

    顧延章卻是停了下來,問那值守的人道:「若是外人要進來探人,此處往日是如何行事?」

    那值守之人正要叫人,聽得顧延章這一問,連忙站直了身體,忐忑回道:「需要得了上頭批條,再在名簿上謄錄,一一按了指印,才可由當班的人領進門。」

    前頭領路的官員已是走出兩步,見顧延章立住不動,雖不知他想要做什麼,卻連忙跟著回過頭,聽他這一番問話,立知不好,急急招了名小吏過來,低頭囑咐了幾句。

    那小吏挨著牆邊,邁著小碎貓步,靜悄悄跑了出去。

    顧延章不置可否,見桌面果然擺著名簿,便轉頭問那官員道:「可是能取來一觀?」

    若顧延章只是提刑司副使,哪怕比隨行的人品階高了三四級,可體系不同,衙署不同,這官員也能搖頭拒絕,否了他這要求。

    可旁邊站著一個刑部的張斂,他又聽說這顧延章乃是奉了上命而來,是以雖是萬般不願意,還是不得不主動陪笑道:「本是不能外露,不過副使要看,自然可以。」

    一面說著,親自上前捧了那名簿,又翻到今日那一頁,自家先掃過一眼,見得李家管事並那李大田名字俱在上頭,又有簽名或畫押,心中這才鬆了口氣,笑著遞給顧延章道:「還請副使一觀。」

    因刑部與大理寺之間向來是相互制衡的關係,這官員見了張斂對顧延章恭恭敬敬的,又兼那李程韋當真是在大理寺的監牢之中出的事,大理寺的失職之責,是斷不可能推卸的,是以十分緊張,生怕顧延章有心可著雞蛋挑骨頭。

    須知這失職之罪,從來大有講究。

    若李案最後水落石出,中書不加追究,此事便不是大事。只要大理寺內自查自糾一番,又無人盯著不放,那好生遞個摺子去中書自省,又說已是重新理順流程,規範章法,相關人員全數處置完畢,此事便過去了。

    屆時把相關獄卒、獄官依律治罪,他正是管勾監牢,怎樣都逃不掉,只能罰個銅,挪個地方躲一躲,運氣好的話,過個數月,風頭過去,還能繼續得任用。

    可若是被人盯上了,把此事翻個底朝天,一旦由此一一攀得上去,借題發揮,莫說自家逃不了關係,眼下朝中局勢正亂,說不得便是那權知大理寺少卿董希顏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為甚李大田能帶兇器入監?難道竟是無人搜身?本該跟在一旁盯著探訪的獄卒為何不在牢中?若是受了收買,那是否可以認定,大理寺的監牢問題極大,不單這一回被收買過,曾經也被收買過?

    再有此推之,大理寺的其餘監牢之中是否也是一般?其餘獄卒也許也可以買通?曾經審過的案子裡頭又有多少犯人是內外相通過?大理寺覆審的州縣疑案,會否有貓膩?

    世上哪有什麼事情是全無問題的?

    只要細查,絕對會有錯處。

    當真被發散開來,自己這個管勾監牢的首要之人,怕是再無翻身那一日。

    這官員十分忐忑,眼睛直直看著顧延章一頁一頁翻那名冊,因不知道裡頭寫了什麼,是以每見顧延章往後翻一頁,他心中就抖一抖。

    「此處監牢之中,共有幾名獄卒、獄官?」

    翻到最後一頁,顧延章看著李大田的手印同李管事的簽字問道。

    那官員倒不是個甚事不知的,立時答了。

    「一回當班共有幾人?在此處負責謄錄名字的,又有幾人?」

    官員連忙一一答了。

    顧延章皺了皺眉,問道:「你說負責謄錄名字的共有兩人,為何此處竟有四種字跡?」

    他一面說,一面把那名簿放在桌面上,取了一旁的筆,在那四個不同的字跡旁各點了一個小黑點,對著對面的兩人問道:「哪兩個是你二人寫的?」

    那兩名獄卒臉都要僵了,也不敢答話,只小心翼翼覷著一旁的上峰。

    那官員的臉也僵了,從牙縫裡蹦出話來道:「顧副使問你們話,都啞巴了不成?自己寫的字,難道竟不認識了?」

    那兩人只好各自點了自己寫的名字出來。

    顧延章翻到後頭一張白紙,在上頭各抄了兩個名字,同二人道:「謄一遍罷。」

    兩人只好又寫了。

    此時還剩得兩個陌生字跡。

    不用顧延章說,那官員便幫著催道:「是誰人的字,你二人日日在此坐著,竟是答不上來嗎!」

    他一面催著人,一面忍不住往後頭看著入口處,也不知道在等誰。

    上官不幫忙頂著,一名獄卒只好道:「有時佟哥來了,著我二人去辦差,便是他在此處坐著,也至於是誰人寫的,還得去問他,小人當真不知……」

    把事情推到了牢頭身上。

    聽了這敷衍的答案,顧延章也不追究此事,復又問道:「誰人負責驗看隨身之物?」

    一旁有獄卒答道:「慣來是佟哥帶了批條進來,他同當個監牢的人一併搜身。」

    顧延章點了點頭,問道:「那監牢鑰匙在誰人手上?」

    那官員便上前答道:「依著大理寺的規矩,牢門鑰匙須由兩人同管。」

    果然有兩名獄卒一人手上捧著盒子,一人手上拿著鑰匙,一齊走了過來。

    他復又指著那盒子道:「鑰匙收在盒中,盒子上又有鎖,這盒子由一人管著,盒外鎖的鑰匙卻是在另一人手上——乃是為防獄卒為人收買,私下給獄中犯人暗送消息。」

    就這般一問一答,眾人在此處足足待了一炷香的功夫,復才跟著進得去。

    李程韋昨日住的牢房已是小門緊鎖。

    因原本負責甲字房的獄卒正在前頭待審,另有兩人接了鑰匙同盒子,把門開了。

    顧延章也不讓人,當先進了門。

    當中一應物什俱都沒有動過,還是按先前的擺設,地上無論碳灰也好、血水也罷,也不曾有人動過。

    顧延章站在門口,先不忙著往裡走,安靜地看了好一會。

    他轉頭問張斂道:「司職可有聞得什麼味道?」

    張斂上前兩步,見顧延章不動,也不敢往裡走,細細聞了聞,不甚確定地道:「除卻血味,好似有些香氣?」

    他很快看向了角落裡的瓶中插的紅梅,復又搖頭道:「不是梅香。」

    是一股淡淡的薰香。

    大晉百姓喜愛香薰,便是尋常人家也會買上幾塊放在家中,是以張斂倒不覺得李程韋在牢中薰香有什麼稀奇的。

    顧延章轉頭問道:「那邊可是問完話了?那王勾同李管事找來了不曾?」

    一旁的隨從忙道:「已是在外頭等著了。」

    果然不多時便把人押了進來。

    顧延章見到人,便讓開了一步,問那王勾道:「我看你那供狀,說是聽得牢中出事之後才從外頭進來,是也不是。」

    王勾急急應是。

    顧延章便道:「當時情狀如何?裡頭三人各是什麼動作,在得哪一處?」

    事情才過去沒多久,那場景又那樣令人印象深刻,王勾自然沒有忘記,便指著不遠處的一張椅子,道:「那李大田便在站在那椅子前頭,李管事站在三四步外,兩人俱是背對著門,那李程韋躺在地上,臉上血糊糊的,好似……是面對著門……」

    顧延章點了點頭,復又問道:「可有見那匕首掉在何處?」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