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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乘勢

2023-09-25 21:22:39 作者: 須彌普普
    五張床子弩高高地架在城牆之上,臨時從戍衛的各個角落抽調過來的百餘名精兵已是各就各位,站在自己應該在的位子上。

    眾人三十五位為一組,大部分正用力擰著床子弩上的絞車輪軸,不少人渾身冒汗,使盡全身力氣轉動著弩弦,等到弩弦打得開了,早有兩名進弩人將一根長長的箭小心地扣入了床子弩的機牙中。

    床子弩上共有四張弓,靠著絞動機械後部的輪軸張弓裝箭,待機發射。

    一張床子弩雖有四張弓,可卻只有一支「箭」。

    那箭足有五尺多長,以木為杆,鐵片為翎,又粗又長,與其說是箭,倒不如說是槍或是矛更為恰當。

    長槍前端裝著三棱刃鐵鏃,鐵鏃頭是圓的,托在手上,單手甚至有些扛不動。

    四張床子弩的進弩人俱將長槍瞄準了遠處將旗的方向。

    顧延章對著右邊的一個進弩人道:「將弩箭偏去將旗右邊三尺。」

    不同於其餘單箭的床子弩,這一張弩弓上了長箭三十二支。

    床子弩射程遠,自然就會準頭弱,所有的進弩人都有經過嚴苛的訓練,以期增加床子弩的準度。

    顧延章自知在瞄準方面比不過眾人,是以並不敢擅自指手畫腳,只尋了其中一人下令而已。

    今日是一個難得的晴天,此時正當巳時,日頭已經升在半中天。

    交趾營中既然舉了將旗,必定說明李富宰在旗下,可隔了這數百步,連人頭都看不到,想要判斷他在哪一處,卻並不是那樣簡單。

    顧延章以己度之,若是他此時為李富宰,必定會想距離邕州城越近越好。

    今日太陽當空,一輪紅日躍在雲層之外,甚至有些刺眼。

    巨大的將旗下頭自有陰影,陰影在右。

    顧延章賭李富宰會站在將旗的陰影之下躲開刺眼的陽光,十有八九會立在右邊。

    哪怕是訓練有加的進弩人,也花了好一會功夫才將長槍、箭矢的方向對準,隨著旗手的一聲令下,五名弩手高高舉起手中的大錘,自上而下,用力捶響了床子弩的扳機。

    城牆上的床子弩又有一個名字,喚作「八牛弩」,因其射程遠,力道強,暗喻只有八頭牛的力道才能將此弩張開,所以才有一個諢號叫做「八牛弩」。

    單靠人力,是沒有辦法扣動牙發扳機的,是以只能用鐵錘來捶動。

    床子弩的的大矛,射程最遠能穿透五百步外的城牆,而散箭也能輕易穿透三百步外的盔甲。

    事實上,這本來就是大晉用來攻城用的利器。

    它還有另一個別稱,喚「踏橛箭「,因為攻打敵方城池時,一旦四弓弩箭射進了敵方城牆,弩箭的前端便會直直貫入城牆之內,而露在外頭巨大的箭杆和尾羽,則會讓攻城的士兵得以攀著登上登上城牆。

    陳灝帶兵南下平叛,因為擔憂交趾藉機犯邊,不僅帶了為數不少的神臂弓,還帶了八張型號最大的床子弩,便是用來防備將來有一天會要南下交趾,進而攻城的。

    床子弩雖然射程遠,但是準度低,用來攻城、破陣能有大用,可對尋常的進攻,卻仿佛大刀砍蚊子,是以一直閒置在邕州城的庫房之中。

    顧延章上城接替平叛軍中副將周雲時,見得南門被攻得緊,想著床子弩雖然準頭低,可射程遠,威力大,用來嚇人也能有幾分用,況且此處比起其餘城門更容易攻得上來,也許會引了譚宗過來,便令人從庫房中取了五張床子弩出來,只是預來備用而已。

    然而他沒料到來的不是副帥譚宗,卻是主帥李富宰的將旗。

    「鐺」的數聲疊在一起,仿佛是在人的耳邊響起的一般,又悶又重,讓人不能忽視——是鐵錘大力捶響床子弩扳機的聲音。

    四根長槍、三十二支箭矢幾乎同時破空急射而去,其勢如石破天驚,遠遠望去,仿佛天空都被割裂成了扭曲的數塊。

    長槍與箭矢直直奔著交趾的將旗而去,隱隱間好似挾著火光,又帶著呼嘯之聲,將所有攻城的聲音、射箭的聲音、軍卒的吶喊聲全數壓下。

    比起神臂弓,比起其餘箭矢,床子弩的長槍靠的乃是槍頭圓鐵鏃的撞擊之力,憑著這重重的力道,便能將盔甲擊穿,盾牌砸破,兵卒開膛破肚,地面也隨之凹陷。

    李富宰的將旗距離邕州城牆之上足有四百餘步,然而饒是離得這樣遠,還是能聽到遠處那恐慌的聲音。

    不知道是哪一支箭矢,或是哪一根長槍射得中了,豎得高高的那一張寫著交趾語「李」字將旗應聲而落,立在那一塊地方的人東歪西倒,或躲或逃,混亂一團。

    正在攻城的交趾兵聽得床子弩射出的聲音,泰半皆是不由自主地轉身回頭望去。

    顧延章又如何會錯過此時。

    他轉頭對著被臨時調撥過來的指揮道:「城上誰會交趾話?叫與他們聽,大家齊聲叫,說李富宰已死!」

    那指揮還未反應過來,百餘名立在一旁才射完床子弩的兵卒已是此起彼伏地叫道:「李富宰被射死了!」

    叫了第一回,第二回時便有了默契。

    百餘名兵卒齊聲喊道:「李富宰被射死了!!」

    緊接著,城上會交趾語的兵卒已是跟著大聲喊道:「李富宰死了!!」

    交趾帳中將旗已倒,亂做一團,便是號令進攻的牛角號聲也已經停了下來,不知道是吹號的人死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此時此刻,李富宰究竟是不是死了,這些隔著數百步正在攻城的交趾兵們,又如何能夠辨別?

    顧延章並沒有給他們機會。

    神臂弓就在城牆上,雖然力道軟了些,卻不是沒有力道,木羽箭雖是要省著用,卻不是全然沒有了。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旗手的一聲號令,數百根木羽箭激射而出,不射近,只射遠,把城下五十步內的兵卒穿了個透。

    而其餘守兵則是將城牆上的木料、石塊全數衝著正攀在雲梯之上,一心朝城牆上爬的交趾兵砸去。

    慘叫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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