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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代伐

2023-09-25 21:22:39 作者: 須彌普普
    自當年楊奎平了儂人叛亂,將儂智高那自立的「大曆國」打散,並擊潰了交趾,交趾便重新向大晉稱臣。

    眼下樑炯帶著叛軍進了廣源州這一個三不管地帶,還未立穩腳跟,交趾郡王李善政便上表,請求大晉同意其出兵兩萬,討伐梁炯叛部。

    朝中開始並沒有理會,可後來見其堅持不懈,趙芮也有些猶豫。

    交趾請求朝中撥緡錢兩萬作為助軍費,讓其派兵兩萬,直入廣源州,以助討伐叛民,待賊滅後再賞賜緡錢三萬,另做食糧安排。

    趙芮著政事堂並戶部一併計算了一回,若是大晉帶兵出征,其餘皆不論,單是三千廣信軍、數千荊南廂軍平日裡所需的糧秣、軍需,花費都至少是這五萬緡錢十倍以上,更何況還要徵發沿途無數徭役。

    兩相對比,還是讓交趾代為平叛來得划算。

    對於這個觀點,范堯臣也是贊同的。

    在他看來,廣南本來就是荒僻之地,出息少、賦稅也不多,而今朝中更是國庫空虛,多的是地方需要用銀子,與其浪費精力、銀錢在此,還要大動干戈,倒不如交給交趾去幫忙平叛,一則儉省,二則便宜,三則交趾近年來十分地不老實,倒不如叫叛軍同交趾兵狗咬狗,既能消減對方實力,又能消弭禍端。

    況且交趾本是善意,若是拒絕,倒把他們推到梁炯一方,兩邊聯合起來,再加上廣源州那數十洞主,數萬少民,倒過頭打邕州,那就得不償失了。

    然而楊奎卻是萬分不同意。

    即便當時已經病重,他依舊聯合樞密院中數位重臣上書天子,詳細說明了同意交趾代為平叛的壞處。

    范堯臣畢竟不同於楊奎,也不同於樞密院中諸位老於兵事的將臣,對於廣南戰事,並沒有太大的發言權,幾經爭執之後,最終以楊奎的勝利而告終。

    其時陳灝、顧延章等人已經領兵在外,自然對朝中的動向,做不到像在京城時一般掌握得清楚。

    實際上,京城到廣南,便是走急腳替,也要走上接近一個月,朝中消息同命令熱乎乎地傳過來,到得此地,這樣的夏日自然是不會涼,卻早已發霉了。

    在桂州時,因為行程倉促,眾人只簡單了解了些要緊情況,並未問得太細,此時聽得邕州知州吳益的說法,人人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灝問道:「何時上的表?」

    吳益答道:「最晚一道是十多日前送去的,更早的,是那梁炯一來,交趾便上了表。」

    此時畢竟尚在城外,還帶著數千兵士,陳灝沒有再說,而是點了點頭,跟著吳益等人進了城。

    張定崖落後了幾步,等著顧延章,與他並肩而行,輕聲問道:「朝中相公們不會同意那交趾郡王的上表罷?」

    顧延章搖了搖頭,道:「三軍已發,縱然有人糊塗,楊平章也會據理力爭,何況樞密院中也有許多人自有遠見。」

    交趾向來不老實,這兩年來叩邊已經有好幾回了,但都是小股兵力,沒有逮到,邕州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一旦給了他們機會派兩萬大軍到得廣源州,那順勢北上,根本不是什麼難事,誰又能保證交趾會不會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呢?

    再一說,假兵於外而伐內,本也非正道。

    他便把而今朝堂之上的各項勢力一一解釋了一遍,又分析了一回為何天子不會同意交趾郡王的「好意」。

    張定崖吃虧在長於武藝,善於領兵,卻少有在朝,自然對朝中形勢了解得不是很清楚。

    況且以他的性子,對這些事情,雖說知道極為重要,卻實在是太不擅長。

    你罰他去校場跑個二十圈也好,拉弓拉個數百下也罷,甚至從早到晚練劍,他是撅著屁股樂顛顛地就去了。

    你讓他排軍布陣也好,整理地理山川之事也罷,甚至把敵國、敵兵行軍的意圖拿出來,討論上一天一夜,他也是不會膩煩,甚至精神奕奕,半點也不覺得累。

    可若是你叫他把朝中政事堂、樞密院、楊黨、范黨之間面對同一樁事時微妙的立場區別給弄懂了——別說分析,就是給張紙貼在他面前,讓背下來,估計他當場就要白著一張臉討饒。

    此時顧延章在一旁緩緩道來,張定崖一面聽,一面竟是有點走神。

    他腦子裡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左邊的小人稱讚:延章的腦子好生明白!好生厲害!

    右邊的小人卻是懵懂著一張臉:明白是明白,我應當也是聽懂了,可為什麼又總覺得好像不太懂?

    左邊的小人糾結:此時是否應當讚許一番,多多夸兩句話,叫他曉得,我也不是蠢的,只要他輕輕一撥,自然就一點而通。

    右邊的小人搖頭:我怎麼能多說話,誇人最是難了,要是夸不到點子上,聽起來同外頭那些僵著手硬拍馬屁的,又有什麼區別?怕還不如別人誇得好聽!可要夸到點子上,至少要聽得懂了,才好夸罷?萬一我夸到了反處,自家卻不曉得,偏生延章那般聰明,自是一聽就聽出來了,屆時當要有多丟臉!

    左邊的小人便罵:那你就這般傻呆呆地聽著??

    右邊的小人自然辯解:延章又不會嫌棄我!

    這左、右兩個小人在他腦子裡互相嫌棄一回,又爭執一回,到得最後,也沒得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旁邊的顧延章卻是說了半日,未聽到有答話,便轉過頭去看了張定崖一眼。

    兩人相交已深,他早把對方的性子摸得透了,此刻一看過去,便曉得這一位並沒有怎麼聽懂。

    看著張定崖那故作深沉的表情,顧延章原還一本正經地分析了半日,現下卻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只道:「罷了,你只曉得朝中八成不會同意交趾之請便足夠了。」

    張定崖聽得他如是說,哪裡還有空去管腦子裡頭那兩個話多的,忙把他們兩巴掌拍到一邊,急急解釋道:「延章講得極好,又明白又易懂,我也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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