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言•宮斗 >嬌術 >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及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及

2023-09-25 21:22:39 作者: 須彌普普
    季清菱停住腳步,重新回過頭去,半蹲在地上認真端詳了那一叢蟲蛾。

    一二十隻蛾子團在一處,大小不一,卻均有著長長的口器,尖端圓鈍,口器的顏色比起土黃還要亮一些,另有星星點點的黃白綴在褐色的雙翅上。

    儘量忽略自家身上那泛起來的雞皮疙瘩之後,仔細回想一番,這些個小蛾子,看起來倒好似有些熟悉。

    是在哪裡見到過?

    應該是偶然之間得見的,是以沒有太深的印象。

    季清菱絞盡腦汁想了半日,還是記不起來。

    她這一頭在認真想事情,不知不覺就有些忘了時間。

    外頭顧延章卻是留心起來。

    人是進去梳洗的,可外頭早食都已經上齊了,怎的還在裡頭,竟沒了動靜。

    他輕聲喚著季清菱的名字走進了裡間,道:「豆漿飲子就要涼了……」

    正正瞧見人蹲在地上。

    顧延章一驚,連忙上前幾步,問道:「這是怎的了?是頭不舒服,還是哪裡疼?」

    就地要去扶她。

    季清菱這才醒過神來,忙道:「無事,頭不疼,也沒有哪裡不舒服,是我在琢磨事情。」

    說話間,顧延章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仍舊是不信,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又去試她的肚腹。

    季清菱只得按住他的手,無奈道:「當真無事!」

    她指著地下的蟲子,問道:「五哥,你可曾是見過這蟲蛾?不知怎的,我總覺得看著眼熟。」

    顧延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跟著蹲下身子,皺著眉頭看了一會,這才搖了搖頭,道:「未曾見過,看著丑怪丑怪的,你離得遠些,小心有毒,莫要被咬了。」

    又問道:「昨夜門窗都關著,哪裡飛進來的?」

    季清菱指了指窗欞外頭。

    透過窗欞間薄薄的紗紙,自上往下望去,是綠意盎然的葉子。

    「昨晚洗澡的時候便在裡間見到了,我去請了客棧里的人來收拾,說是外頭女貞樹上的,這蟲蛾自三四月就開始有,初時乃是卵子,如今成了蛾,不多時便會死了,也不咬人,只看著有些瘮得慌。」季清菱把昨日那婦人的話簡單複述了一遍,眉頭也皺了起來,道,「五哥,我總覺得在哪一處見過,一時卻又總想不起來。」

    顧延章見她這模樣,忙牽著她的手走了出去,道:「不是什麼要緊事,不若先放一放,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想起來了,你此時使勁想,反倒是越想越想不到。」

    又道:「已經不早了,快些把早食吃了,上回你不是說此間的豆腐花、豆漿飲子做得好?今日我叫他們送了剛做好的來,莫要等得涼了,味道就要不好了。」

    季清菱便將那事放下,不再去想。

    兩人吃過早飯,坐在桌前一處整理顧延章尋訪得來的會昌縣文稿。

    季清菱很快把一部分草稿給抽了出來,又簡單做了記錄。

    顧延章便尋了李勁過來,同他說了自己的打算。

    李勁激動得只差原地打轉。

    跟著一州通判做活,同自家開一個小小的茶鋪比起來,傻子也曉得哪一個有前程!

    「我定會竭盡全力!」他像捧寶貝一樣捧著那一疊紙,旁的話也不會,只來來回回說些感謝的話,拿著稿紙就退了出去。

    一踏出門,還站在過道里,李勁就開始掏錢袋。

    平常出門,他帶的銅錢都不會很多,偏這一回,因是來尋救命恩人,他總覺得該要多帶一些,若是有什麼能用到的地方,無論如何自己也要主動,是以居然帶了一小粒成色中等的銀子。

    這等時候,這等機會,若是不抓住了,將來他進了墳包,都要罵自己蠢!

    想到家中離這會昌縣城甚遠,李勁索性就不回去了,他咬一咬牙,直接在這間客棧裡頭開了個房間,住了進去,又自添錢買了筆墨紙硯,果然照著顧延章交代的法子,將那文稿攤開在了桌面上,沒日沒夜地整理起來。

    他起初覺得應當不是很難,滿腔儘是豪情,想著這百來頁紙,不用一兩日便能整完,熬上一個夜晚,立馬就能把差事辦得漂漂亮亮的,屆時拿去顧延章面前,只求叫人曉得,自家當真是個能幹活的,雖然考不中進士,可做起事情來,也是拿得出手。

    然而他只簡單把文稿看過了一小半,心中就開始打起鼓來。

    李勁跟著顧延章尋訪過一兩處地方,可以說是聽過、見過對方是如何問詢的,當時他便佩服得五體投地。

    原來話可以這般問,事情可以這般做!

    他當真以為,自家這一個救命恩人,贛州城馬上要新任的通判,是來體察民情,將來好在任上干出一番大事來,走得這樣辛苦,就是為了了解此地風土人情,好在任上不被人所惑,更得心應手。

    直到見了這一部分文稿,又見了給到的贛縣尋訪小記已經成文的部分作為參照的示範,他才察覺,原來自家是這般的眼淺。

    李勁開始有些發慌了。

    他能做到不過是把原稿刪繁就簡,去蕪存菁,將有用的內容挑出來,又把不同人說的矛盾的地方單獨列出來,用於總結當地情況。

    可他實在做不到像那一份示例一般,通過一個農戶罵兒子的話——其實不過是提了一句「某某你個狗雜種,老子昨日才把菘菜賣得錢,你今晌午就把隔壁娃兒打了,叫我活生生賠了只雞!半日工白做!」而已,就能結合當時菘菜、仔雞價錢,推測出其人方才所答最近日子甚是不好,每日才得多少錢米,乃是低報,又通過其人所答問話中許多蛛絲馬跡,算出真正的大致收入。

    而在示例最後,靠著一樣物什的採買價格、賣出價格,減去人力、鋪子錢等等,來計算商人究竟從中能牟利多少,其人上的稅賦,又瞞下了多少,更是神來之筆。

    李勁做不到。

    他不是沒有這個耐心,實在是沒有這個意識。

    他看到農戶罵兒子的話,只會當做無用的東西,以為乃是顧延章不問好歹全數收納,要到後期再刪減整理,絕不會想到從中也能得到什麼內容。

    而對後者,他更是全然沒有那樣一根弦。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