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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後怕

2023-09-25 21:22:39 作者: 須彌普普
    火勢雖大,可數百人一齊上陣,又兼孫越早分派人去將周圍的一圈房舍都被拆掉,隔開了空地,等到延州城的都監到場之後,又得他指揮得力,火舌最終沒有再蔓延開來。

    天邊剛蒙蒙亮的時候,客棧的前半邊「轟」地一聲,已經被燒成空架子的屋子殼倒塌下來,兵丁們扛著幾十個唧筒對著火苗亂噴,終於把火給滅得七七八八了。

    這夜刮的是北風,西小院本就同客棧前頭隔開了一小塊地,又得風勢不變,還有諸多人在看著,竟只燒掉了兩間屋舍而已。

    頭夜抓到了縱火疑犯,又攀扯出了後頭的指使者,孫越請示過都監之後,將兩名婦人、顧平禮及八個家丁都收監在押。

    季清菱是事主,又為榮烈之後,孫越便由她繼續安置在這小院之中,還分派了幾名兵士看著,一是監視,二也是看護,省得這火勢之中,人多手雜,惹出什麼亂子來。

    一切終於暫時告一段落,主僕幾人把門一關,登時都有種歷經波折,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前一日再詳細的安排,再周密的計劃,再認真的準備,都比不過實實在在歷練上一回。

    秋爽的耳朵上血跡已經半干,脖子上青紫了一大塊,松節的面上好幾道抓痕,下巴被咬出了血,一個大大的牙印深入肉中,他雖是站著,可卻半側著身,夾著腿,姿勢甚是奇怪。

    秋月扶著椅子,一臉的複雜,道:「好險……」

    她差點就被那黃髮婦人一唧筒下來,把半個腦袋都削暈了。

    季清菱也有些後怕。

    那圓臉婦人看上去個頭不高,力道真的不小,自家一把椅子壓下去,還好幾次差點給她掀翻,饒是占著上風,也被對方那腿腳亂蹬,重重踢了好幾下,此刻小腿還隱隱作痛。

    如果眾人沒有準備,如果前一天她沒有多留下那兩人說幾句閒話,如果並未提前察覺她們的不妥,今夜客棧走水,兩名婦人來取木桶,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同樣的事重來一遍,沒有防備的她們,十有八九已經中招了。

    以後還是要更小心才行。

    她看著兩個丫頭、兩個書童,心情十分複雜,又是感激又是感動。

    雖是主僕,可他們賣的是身,並不是命。

    這一回,全靠大家齊心協力,才躲過一劫。

    她坐在軟塌上,指著桌邊的幾張椅子,道:「都坐著吧,此時也不講究那樣多。」

    眾人知道季清菱的性子,果然各自尋了椅子,圍成一圈坐了。

    松香幫著松節搬了椅子,扶著他坐了,一臉古怪地問道:「沒事吧?」

    松節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

    松香滿面瞭然。

    季清菱不清楚其中隱情,只以為是哪裡傷到了,忙道:「馬上天就亮了,一會去請個大夫過來,看看要不要緊,要不要開帖藥敷一敷。」

    松節連忙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急急道:「不要緊!歇兩天自己就好了!!」

    他話才出口,松香已經攔道:「還是請個大夫看一看吧!」一面轉頭對季清菱道,「姑娘,一會我去請大夫過來。」

    松節臉上漲得通紅,連連擺手道:「姑娘,真是不用!!」

    傷到那不好啟齒之處,當真請了大夫來,難道他要將褲子脫了,給大夫細細看一回、捏一回嗎?!

    雖然還是個小少年,那一處毛都沒有長齊,他也是要臉的!

    季清菱以為他是怕麻煩,便對松香道:「一回宵禁過了,估摸著時間就去請罷,找個好醫館,家中大家都看一看,免得有什麼傷了不知道的。」

    松香點頭應是,松節則是在一旁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他知道這是主家看顧做下人的,當要好生感激才是,可這一回,他怎樣都生不出高興來。

    季清菱吩咐完畢,正要說話,一旁的秋爽卻低低叫了一聲,道:「姑娘……」

    與其餘人面上的慶幸,語氣中的輕鬆相比,她的聲音有些乾澀,表情也帶著幾絲奇怪的惶恐。

    她從袖子裡抖出幾根東西,托在手上。

    顧延章家中雖然有著萬貫家財,可此時那畢竟是摸不到的海市蜃樓,顧、季二人如今只是略有薄產而已,比起普通人算是小富,但依舊不會日日用上蠟燭這樣的奢侈之物。

    屋中點的乃是油燈,半昏半暗的,映得屋中人物影影綽綽,可用來看清秋爽手上的東西已是足夠了。

    那是幾根細長的竹筒。

    季清菱面色一變,失聲問道:「這不是已經被官差收走了嗎?!」

    方才在眾目睽睽之下,秋爽拉開了那黃髮婦人的衣襟,從中掉出來的三根火摺子,已經被呈給孫越,又收回衙門作為物證了。

    這同她們原先計劃的並沒有任何差別,就是乘亂拉破其中一個婦人的袖子或是外衫,再渾水摸魚,由秋爽或是秋月將藏在手裡的火摺子順勢扔在地上。

    人多眼雜,只要動作夠快,不會有人發覺其中的不對。

    事實證明,這法子的確非常順利。

    可明明當著所有人的面,早已被收走的火摺子,怎的突然又出現在了秋爽手中?

    聽得季清菱發問,秋爽咽了口口水,道:「那不是咱們買的火摺子……我還沒來得及扔,就摸到她懷裡硬邦邦的,等那衣襟拉開,因我離得近,看到裡頭的火摺子,便把咱們自己的收了回來。」

    她頓了頓,又道:「她那幾根,比咱們買的這種要貴……」

    季清菱沒有細細比較過,自然不清楚,可秋爽卻是近距離看過兩邊的火摺子的,同松香買回來的相較,黃髮婦人藏於衣襟之中的那一種,更小巧,也更輕便。

    「我好似還瞧見她衣衫底下藏著東西,像是酒囊的樣子……」

    秋爽乾巴巴地道。

    季清菱的腦袋突突地跳。

    攜火帶酒……

    本以為對方只是擄人,沒想到,當真敢縱火。

    本以為自家乃是構陷,沒想到,竟歪打正著。

    看來,她從前真是小瞧這兩位族叔了……

    這可是遇赦不赦之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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