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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56 作者: 十三不靠
    他的世界裡從開始到結束,都只有父親一個人,是那個人對他伸出手,把他從黑暗裡救了出來,給了他一個家,一個避風港,為他遮風擋雨,為他無所不能。

    他無法拒絕這種溫柔和善意,即便是他已經對這個世界絕望,但是也只要那個人的一點點的好,就可以在瞬間點燃他的希望。

    從始至終,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一直以來,都會有不少人問路白樺,問他:「你怎麼沒有母親?」

    他只是搖搖頭,推開問這個問題的人繼續往前走,往前走,絕對不會回頭。

    「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媽媽,而我只有父親一個人呢?」

    剛上幼兒園的路白樺吃著哈根達斯的冰淇淋,穿著白色小半袖和牛仔背帶褲,翹著兩條短腿坐在沙發上,撇著嘴吃著冰淇淋,這樣問路清平。

    「大概是因為爸爸不夠好啊,所以沒辦法給你找個母親了。怎麼?小白,你想要一個媽媽嗎?想要的話,我可是去試著找找哦。」

    路清平蹲在路白樺的面前,說著,邊用手帕給他擦著嘴角沾染的奶油味冰淇淋。

    「不要。」路白樺搖頭,說:「我不要媽媽。」

    「不要就不要···反正你將來找個好的女孩子,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她會陪著你一輩子的。」路清平從他手裡接過那個吃完的冰淇淋盒子,順手丟進垃圾桶里,走到冰箱那邊準備挑著點水果給他做個果盤,卻聽到身後傳來路白樺稚嫩的聲音。

    「我才不要什么女孩子。我只要爸爸···」

    「你還小,當然還需要我,等你長大了就懂了,那個時候,爸爸在你身邊,你還會嫌我麻煩呢。到那時候,我就該真的退休了···」

    路清平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

    「不會的。爸爸在我心中是最厲害的。」

    路白樺有些不開心,他剛剛被冰淇淋挽回的好心情瞬間就不翼而飛了。

    他用手扶著沙發,撐著小短腿跳到了地上,扭著肉肉的小肚子,噘著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裡,關上了門。

    路清平在廚房裡聽到關門的聲音,自己手裡拿著個牛油果,一邊掰開順便看了一眼他兒子那扇緊閉的房門,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於是這個問題就此作罷。

    而路白樺一個人用雙手抱住自己稚嫩的身體,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衣服上,無力地靠著衣櫃,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怎麼也不願意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怎麼樣才能不離開父親呢?」

    這個問題縈繞在他的心頭很多年,占據了大部分的思考時間。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開始走上了一條和別人都不一樣的路,並且在最後,無路可退。

    路清平穿衣服很有品味,他冬天喜歡穿呢子大衣,長款的那種,從卡其色到黑色,再到暗紅色和黑白格子,各種都有一件。他的腿很長,又直又長,平時穿西裝褲不算明顯,但是當他穿上長靴,就會讓人覺得特別著迷。也是因為這個願意,路白樺每一年都會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他一雙好的長靴,然後親眼看著他穿上,看著他走的每一步,心裡只有滿滿的滿足和驕傲,和那份隱藏多年,不敢言語的痴迷。

    平時在家他只穿著普通休閒襯衫和運動褲,偶爾路白樺會抬起頭,看著他伸個懶腰,從襯衫最下面沒有系扣子的那裡,露出的一點點結實的肌肉,只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

    最令人著迷的時候,是他偶爾會穿一身西裝的時候。他會穿著一身藏藍色斜紋的合身定製西裝,系帶皮鞋,夏天會露出一點點的腳踝,帶著一副銀絲邊框的眼睛,一雙淺咖色的眸子在後面,帶著一點點的笑意,如果你認真看著他,就會發現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優雅而瀟灑,就連喝一杯酒,也是讓人覺得美好的一件事。

    路白樺像是一個變態一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這樣一直地注視著他的父親。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個皺眉,一個眨眼,似乎都成了他心中渴望已久的至寶。

    他躲在門縫的另一面,偷窺著路清平脫下衣服。他在浴室里和他父親的房間裡安裝了攝像頭,用手機,用筆記本電腦監視著他的一切動作。這一切,就組成了他的世界裡的大部分有趣的人、事、物。

    而剩下的另一少部分,路白樺不是早為了變強而去打拳擊的路上,就是在地下黑拳的賽場上。

    他不在乎自己輸贏,每一次,他不論結局如何,都會獲得更多的東西,那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暫時的失敗和成功都不是真的,他不在乎過程,但是他一定要一個好的結局。

    而在那個結局達成之前,他都會盡力地低下頭,做個別人眼裡的好孩子,去不斷地努力,再努力。

    怕什麼,反正他心中想的是什麼,誰也不會懂。

    而父親,只要有那麼一天,你睜開眼,卻發現已經無處可逃,你試圖遠離我,卻發現自己已經被緊緊地束縛住了手腳。

    在這之前,我都不會下手的。

    ☆、第七章

    那天的陽光很大,很烈。

    路白樺低著頭,任由汗水順著他的額頭落下。有一滴汗順著他的眼皮進入他的眼裡,一陣刺痛之後,他在朦朧之中,看到了那個高大的身影。

    「父親,是你來接我了嗎?」

    路白樺被解開手銬的時候,他依然有些不解,那些人告訴他「弄錯了,不好意思。」

    「弄錯了?」是什麼意思?

    路白樺換上進看守所時候的那身校服,他原本稍長的遮住眼睛的頭髮如今變成了寸頭,即使是帶上一頂帽子,把帽檐壓到最低,卻依舊是可以露出他消瘦有型的下半張臉。

    他站在看守所的門口,看著雙手上被手銬鎖出的兩道淤青,抬起頭,看著太陽,只覺得有那麼一道身影從自己面前走過。他立馬反應過來,追著那道身影穿過馬路走過去,卻在一個十字路口處,跟丟了。

    跟丟了···多麼簡單的三個字。

    路白樺站在人流人涌的海城市市中心,他的周圍有那麼多人,多麼多張或者漂亮或者帥氣的臉,那麼多不同經歷的人,但是他知道,他可能再也找不到那個讓他叫『父親』的人了。

    路清平就這樣消失了,就好像是和他的存在一樣,那麼輕飄飄的,就不見了。

    路白樺被無罪釋放,他連著七天都在看守所門口和法院門口等著,卻只知道,路清平和莫莉出現,證明了他的清白,並且說,他是被冤枉的。

    當死者出現,路白樺自然會被放出來。只是他即使不會被一顆子彈賞賜死亡,卻無法再看他一眼。

    「父親···你在哪裡?你再也不願意見我了嗎?你來看看我,一眼也好···我不想這樣活著了,你來看看我吧!那麼我下一秒就死了也好··別這樣就消失了,我捨不得你,我這輩子只有你了,你怎麼能丟下我了呢!路清平,你怎麼捨得丟下我呢!你記得嗎··小的時候,你告訴我的,我如果沒有女朋友,就可以和你在一輩子了,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你怎麼能騙你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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