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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56 作者: 十三不靠
    他微微眯著眼,任由那股薄荷味從嗓子下到胸腔,涼到他像是被從頭淋下一盆冷水一樣。他用手指按住了因為長期不抽菸而有些活越過分的太陽穴處的神經,用力地揉著,企圖讓自己安靜下去,順便思考怎麼把那個傻小子從這條錯路上掰回來。

    只是越想越煩躁,他一根一根的抽著煙,任由那股濃烈的氣味在房間裡竄著跳著,自己第一次地覺得無力的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只想著自己好好睡一覺,什麼也不理會。

    他的叛逆、任性、各種挑釁,自己都可以理解,只是,他始終不能理解,自己付出了那麼多耐心和心血培養出的兒子,怎麼就成了一個這樣的變態呢?

    他的這一輩子,雖然只有不夠四十年,卻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

    這一切讓他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有了六十歲的心態,所以,他不希望他的兒子會那麼特別。

    相反來說,路清平希望路白樺可以平凡一點,乃至於平庸一點。

    他會考上一個不算那麼好的大學,做一份賺錢不是那麼多的工作,娶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兩個人也會為了柴米油鹽爭吵,最後也都會因為一次油膩膩的為愛鼓掌而和好。

    這樣的話,他就滿意了。

    只是可惜,他的兒子天生聰慧,品學兼優,一切都是一等一的優秀,除了性取向。

    路白樺一夜未眠,任由汗水打濕他略長的頭髮,把劉海染成一縷一縷的,貼在頭上。他眼底有著濃重的黑眼圈,身材高而瘦,整個人從側面看上去像一根尖銳的竹竿,扭曲而挺拔地戳在那裡。

    第二天早上,大約八點鐘,路清平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煩躁,從滿屋子的煙霧繚繞中坐了起來,晃了晃沉重的大腦,重新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去接他的寶貝兒子。

    「自己養的孩子,就算是養歪了也是自己的兒子啊。」他隨便地洗了一把臉,套了一件長款到小腿的雙排扣黑色呢子大衣,腳上換上路白樺前段時間打工攢錢給他買的皮質長靴,走到門口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了一下鏡子,自己對自己眨了眨右眼,對自己說:「你還是那麼帥氣逼人!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奔四的人。」

    這樣說著,他給莫莉打了個電話,讓她把那個黑網吧的地址發過來。五分鐘後,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神話傳說網吧」,關上門拿上鑰匙,下樓騎著那輛看起來平淡無奇卻是花了大價錢的黑色捷安特,一溜煙地騎了二十多分鐘,到了網吧的門口。

    「我找路白樺。他長這樣。」

    路清平有備而來,從大衣口袋裡抽出一張路白樺的二寸藍底小照片,說:「這是我兒子。」

    「他在樓上···」老闆看著他,只覺得這人身邊圍著一股超越商人的氣度,雖說是儒雅的男人,卻帶著三分強勢。

    「多謝。」路清平收起那張照片,再次妥帖地收進口袋裡,自己走上了樓梯。

    路白樺轉過身,看著對面那個穿著打扮講究而優雅的男人,他名義上的父親,一言不發。

    「走吧。回家。」路清平看了他一眼,在看到眼下的黑眼圈的時候,只覺得心裡微微有點心疼。

    「回去?回去幹什麼?你不是想著讓我趕緊離開嗎?」路白樺站在那裡沒有動,只是用拳頭輕輕地錘著沙袋,等待著路清平的回答。

    「我何時說過要讓你趕緊離開?退一步說,難道你畢業了不要去談個女朋友,難道你工作了還要啃老嗎?」路清平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和這吵雜紛亂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在路白樺的眼中,他融合了暴躁和儒雅,有文化和沒頭腦,尤其是當他戴上眼鏡,用那種一本正經地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就非常想看到他的另一面。

    於是他無比好奇,他會和別人上床嗎?他在床上也會是這幅吊兒郎當又嚴謹萬分的樣子嗎?還是說,他會變得不一樣。

    這一切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了很多年,很多年······所以當別的男生都在為自己看到了新的小電影裡女主角的美體而興奮著分享著資源的時候,他的腦海里也只有一大堆關於路清平的疑問。

    久而久之,他才發現,原來在自己的生命里,自己的父親占了那麼多的位置,乃至於包括了伴侶和女朋友。

    「我可以養你!我會賺錢的!」路白樺低低地吼出這兩句話,用身體用力地撞了一下沙袋,把怨氣和怒火都發泄在了這裡。因為他不敢動那個讓他感覺自己失望到都快窒息了的人。

    「老子不用你養活!」路清平抬眼一看,就知道這傻小子又犯病了,也懶得理他,只是對他說了一句:「你樂意回去就回去,不樂意回去我可以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隨你。」

    說完這句話,路清平深深地看了一眼,轉身從樓梯上往下走,不再看他一眼。

    只是那一眼,就讓路白樺的心瞬間涼了一半。他聽著路清平的話,只覺得自己耳朵里好像是鑽進了某種不知名的蟲子一眼,疼到整個腦子都快炸了。

    「你站住!你不能就這樣就扔下我一個人!」路白樺飛快地往前跑,就在路清平一個轉頭之間,就看見他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按住了自己肩膀,用那種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

    「憑什麼我不能丟下你?路白樺。你做人講點良心。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雖然說我可能在某些地方做的還不夠,但是,你捫心自問,我路清平那一點虧待過你?作為一個兒子,你不孝,作為一個男人,你不義,作為一個人,你不仁···過去幾年,你做的我都看在眼裡,我以為你會改正,可是你看看自己,你還有個學生的樣子嗎?我費心費力養活你,不是為了給這個社會培養垃圾用的。要是你這輩子就想這樣了,那我不要你也罷。」

    將這段在心裡憋了不知道幾年的話說出了,路清平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三分的無奈,說了最後一句話:「想明白了再回來。」

    「那我要是想不明白呢?」路白樺聽到他最後那兩句話,就知道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他承認,自己有時候真的做的不對,但是那又如何,他的心是那樣的,他就想那樣去做。人說『法無禁止即可為』,他一沒殺人,二沒犯法,誰又權利來職責他。

    道德是用來約束俗人的,真的強者,可以無視掉眼前和身後一切的規則與道德,將他們狠狠地踩碎才地上,然後走過去。

    路清平,一個父子的名義根本無法阻止我對你的欲望。如果我不能這樣生,那我寧可抱著這份欲望去下地獄。

    「你不必多說了。」路清平搖了搖頭,堵住了他的後半句話,只是說:「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我就偏要殊途同歸。」路白樺猛地拉過來他的肩膀,把比他低了幾厘米的路清平拽到了自己懷裡,讓他靠著自己。

    路清平微微抬頭,看著已經比他高大的兒子,看著他眼中那份已經有些燒起來的瘋狂,只能微微攥住拳頭,用手臂微微向後撤了半臂距離,然後猛地出拳,在他的腹部用七分力,把他猛地打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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