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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53 作者: 長安夜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池西西卻越來越懷念過去的他。
傅川掀開被子坐了進來,卻沒立刻躺下,而是把手往池西西這邊探。
池西西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找暖水袋。
她用腳把已經不怎麼熱了的幾個暖水袋往傅川手邊踢了踢,不想卻和他的手碰到了一處。
池西西的腳太涼,傅川下意識地反手握住,他的掌心熱,替她暖了片刻,待她往外抽了抽才反應過來,鬆開了手。
傅川去廚房燒了壺開水,放掉暖水袋裡溫涼的水,重新灌入熱的。
他拎著三隻暖水袋回來時,臥室的頂燈已經關上了,池西西把打開了手電筒的手機反著放在他睡的那頭替他照亮。
傅川卻沒立刻上床,走到床腳的箱子邊摸索了好一會兒,才躺了回來,把三隻裹了衣服的暖水袋分別放到池西西的腳邊、肚子旁和手上。
池西西說了句「謝謝」,接過傅川遞來的暖水袋和手機,重新躺了下去。
池西西抱在懷中的那隻暖水袋外纏著傅川的襯衣,溫度熱,熟悉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孔里鑽,她本就不困,這下便更睡不著了。
暖水袋是新的,許然在城區等他們,那麼這就是傅川自己去買的。
這裡地廣人稀,一家一座山,近年來路雖然修好了,不開車的話,步行到最近的超市也要一個多鐘頭,他應該是傍晚前去的。
隔了兩年多,池西西早已經忘了,傅川用心待一個人好的時候有多細心多溫柔。
或許正是因為回憶里的他太溫柔,離婚前的每一秒才如此煎熬。
所以即使眼下傅川頻頻示好,她也輕易不敢再重新來過了。
從殷勤到忽略,從熱情到冷漠,這九年來,這樣的起伏輪迴她已經經歷過兩次了。
這一夜,兩人再次相對沉默地熬到天亮才入睡。
……
隔日一早,池西西的爺爺入葬。
從山上下來,吃過午飯,傅川和池西西便準備動身離開了。
難得回來,池智本想帶著妻兒多留幾日,前一日半夜小女兒卻發起了高燒,孩子才七八歲,池西西的繼母不敢耽誤,催著丈夫和池西西他們一同走,池智無奈,只好把歸期提前。
池西西的奶奶上了年紀,又逢丈夫剛去世,臨別的時候格外傷感,拉著兒子的手不肯放,邊哭邊說不知道還有沒有福氣活著再見。
放開了兒子,老太太摸了摸孫子和小孫女的頭,又轉而握住了池西西的手,抹著眼淚對傅川說,我大孫女沒個正經娘家可憐,千萬別欺負她,早點生個孩子,好好過。
傅川頓了一下才說:「我會的。」
車子開動的時候,看到父親眼角泛紅,即便對奶奶並沒有幾分感情,池西西也頗有些感慨。
池智一家是坐大巴過來的,眼下自然是跟著傅川的車回去。
傅川開車,池西西坐副駕駛,后座雖然大,可池西西十二歲的弟弟已經快一米七了,和爸爸媽媽、發燒半躺著的妹妹擠在一起,也舒服不到哪兒去。
傅川開得快,只用了二十分鐘就到了縣城。許然、司機和邁巴赫,一早就等在了高速入口。
傅川停住車,下去親手替池智一家打開車門,讓他們坐到更舒適的邁巴赫里。
許然把買好的礦泉水和退燒藥、消炎藥送到池西西的繼母手裡,便硬著頭皮往傅川和池西西這邊走。
有許然在,傅川自然不用再開車,便徑直坐進了后座。
然而池西西卻沒動,依舊坐在副駕駛里。
邁巴赫一開走,許然也跟著發動了車子,然而從後視鏡里瞥見傅川不悅的臉色,他只得哭喪著臉、用眼神乞求池西西。
一年前許然新交了個女朋友,他已經三十歲了,家裡催得急,見過雙方父母后,上個月就把結婚證領了,婚禮定在下個月底,本該早請婚假的,但因為老闆同一個月領了離婚證,他猶猶豫豫地直到現在都沒敢說。
成家了,更不能丟了這份薪水豐厚的工作。
池西西本想裝傻,又不想許然為難,最終還是開門下車,坐到了后座。
昨夜兩人都沒睡好,上了高速沒多久,便都睡著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池西西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發現自己正和傅川挨在一起,立刻往外側挪了挪。
她一動,傅川便也跟著醒了,后座本就寬敞,兩人各自往一邊移,中間立刻空出了一個位置。
傅川向車外看了一眼,見離城區已經不遠了,便吩咐許然安排晚餐。
車子開到訂好的餐廳,剛好七點半。
池智一家久未歸國,傅川說不吃華而不實的,準備的都是本地口味的家常便飯,人均卻也過了一千。
晚飯後,池智一家原本要去住酒店,傅川卻非請他們住到自己和池西西的「家」,說有女兒女婿在,岳父還住酒店,被家中的長輩知道了,一定要罵他不懂事、沒規矩。
池智一家敵不過盛情,只得去了。
池西西卻倍感頭痛,車子往城郊的大宅開時,頻頻瞪向傅川。
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謊來圓----父親一家住到傅川那兒,她自然也要跟著住過去,同他一起扮演恩愛夫妻。
安頓好池智一家後,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傅川的公寓和老家不同,地板並不冷硬。
池西西翻了床被褥出來,扔到了地毯上,冷著臉說:「我睡床,你睡地。」
傅川倒沒和她爭,半跪下來鋪好地鋪,笑著說:「這是我家,你占了我的床,怎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池西西沒搭茬,轉而說:「你願意留他們住幾天都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你走了我怎麼和你爸說?你後媽要去見她的親戚朋友,他們可準備呆三五天呢。」
「是你自己把他們招來的,愛怎麼編都好,和我沒關係。」池西西正生氣,口氣自然不好,「我爸回美國前我會告訴他實情的。」
「你不怕說了實話他嘮叨你?我這女婿當的這麼像樣,他肯定覺得鬧到離婚錯都在你。」
「我怕,但總不可能演一輩子。」
「怎麼不能,復婚就能。」
「離婚的時候,你不是說再也不想看到我了麼?還讓我別再找你。」
「你非要跟我離婚,我當然說好走不送,難道還賠著笑臉跟你鞠躬,說歡迎你高興了隨時回來嗎?雖然這是事實……」
傅川沒好意思看池西西,盯著天花板說:「等你不生氣了,想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等著你。去相了一次親,我才發現我受不了別人。光是想一想每天一醒,身邊躺著的人不是你,我就覺得下半輩子還不如一個人過。你要跟我離婚不就是因為我對你不好嗎,我改了行不行?」
池西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肯定覺得自己沒錯,所有不用改。我並不想復婚。你現在的彆扭,我也經歷過,離婚前我考慮了半年,每次一想起來如果離了婚,以後的生活里沒了你就難受,這是不適應,緩一緩就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一鬧彆扭就說分手離婚的那種人,但是說出來了就不會再變。」
「你現在受不了,就是因為看不得自己不要的東西歸了別人,正常心理。我看到你相親也彆扭,要是你沒撞見我跟司裴,大概就不會再來找我了吧?我和司裴沒什麼,以後也不會有。我這幾年不會考慮另找男朋友,時間挺多的,你可以慢慢適應。」
第67章
傅川自動把最後那句話翻譯成了「時間挺多的,你可以慢慢挽回」。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沒錯了?全是我的錯成不成?十二點了,快睡吧, 明天一早吃過飯我送你上班。」
趕在池西西開口拒絕前, 傅川就關上燈, 躺了下去。
他當然有錯。
最最開始的時候,池西西不理他, 他想的是,只要她願意理他就行,他臉皮厚點,時間長了, 她就習慣他天天在旁邊打轉了。
等池西西理他了,他對她說了什麼來著----不要求你喜歡我, 你讓我喜歡你就行。池西西聽了一感動,就真同意當他的女朋友了。
從一開始人家就只答應當他女朋友,沒答應也同樣喜歡他,就算利用了、因為他的忽略提分手了, 好像也沒什麼不對的。
不對的是他的心態, 他不該要求那麼多, 就算池西西婚前不肯為了他放棄讀書,他也沒資格生氣----人家從沒承諾過喜歡他,他憑什麼逼人家放棄。
更何況池西西雖然不怎麼喜歡他,可至少也沒喜歡過別的男人,她本來就是那樣的人,看著挺慡朗挺活波,其實比誰都冷淡,比誰都沒良心。
她至少比寧立夏那種心裡一直揣著別人的強,寧御以前就說過,要不是寧立夏心裡有別人,就算她一直不喜歡他,他也不會那麼折騰了。
人家池西西本來就不喜歡他,本來就是他在下風,他居然還敢先不理她,可不得和寧御一樣被一腳踹開麼。
全都怪他,怪他不知足。
關人家池西西什麼事兒,誰讓他單單喜歡她,誰讓他受不了上趕子找他的那些女人。
傅川這麼想了一遍後,這些年盤旋在他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平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覺得有一點點委屈。
池西西也有錯,誰讓她先說複合,誰讓她那時候那麼順著他。怪她結婚前的那一段對他太好,才害他生出了錯覺,害他忘了自己和她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害他以為自己擁有了鬧騰的資格。
感謝親愛的姑姑,要不是她騙自己去相親,讓他湊巧發現司裴和池西西在約會,他還傻著呢,等回過神兒來,他真得跟寧御一樣給人家的孩子封紅包了。
當慶幸壓過了委屈,傅阿Q終於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
隔天六點不到池西西就醒了,確切地說,她是被傅川的胳膊腿壓醒的。
連日來朝夕相處,睜開眼睛後腫怔了片刻,池西西才記起,她和傅川不應該睡在同一張床上。
好不容易抽出一隻手和一條腿後,池西西又踢又打了好一會兒,裝睡的傅川沒睜眼,卻彎起嘴角笑了。
轉過頭發現池西西生氣了,傅川一撐胳膊坐起身,笑道:「不好意思,昨天半夜去洗手間,迷迷糊糊地忘了你也在,倒床上就繼續睡了。今天一定注意。」
「……」
這人臉皮太厚,池西西沒話同他說,徑直去了洗手間。
池西西洗漱好、換上衣服後,傅川早西裝革履地等在門外了:「才六點半,這會兒不堵,開到你們報社最多四五十分鐘,你不是八點半才上班嗎,還早呢,咱們可以在外頭吃早飯。你爸他們的早飯有阿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