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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53 作者: 長安夜雨
    ……當領導的就是擅於異想天開。

    池西西進報社三年,主任一直很器重她,上個月她剛遞了辭呈,主編不肯放人,她軟磨硬泡了一星期他才鬆口。

    池西西心中有愧,主編既然開了口,明知沒戲,她還是硬著頭皮去找了阮夏。

    平安夜後的第四天,有個一線男星曝出出軌醜聞,看熱鬧的網友這才轉移了視線。

    娛記一撤離,司裴就撤訴了----他想要的本就是平靜。

    而梁星也終於和探探男友聯繫上了。

    除了照片,杜克博士、兄弟醫院腦外科醫生、對睡著的她一見鍾情都是真的。

    探探博士相貌平平,梁星要看照片,他有點不自信,就開玩笑地發了張喜歡的鋼琴家的照片,不想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的梁星不認識司裴,也當真了,態度當即轉了360度。

    聽到她聲稱自己是骨灰級顏控,探探博士更沒底,就想等聊出感情了再說實話。

    「這也不醜啊,4分是有的。你真要分手?」

    「我們昨天見面了,本人還沒這張照片好看,落差太大了,還是算了吧。我這看臉的絕症要能治好,至於單到現在嗎。」

    ……

    午飯後揮別了梁星,池西西便如約站到了司裴的公寓樓下等阮夏。

    阮夏想幫池西西,這幾日跟表哥磨了又磨。

    為了澄清和表妹的緋聞、進一步捧她,司裴終於答應和阮夏一起接受採訪。

    司裴清高傲慢,不同意他們登照片,池西西就沒帶攝影師,一個人拿著錄音筆去了。

    開門的正是那天的美女助理,見助理小姐看向自己時神色如常,池西西鬆了一口氣。

    司裴正在客廳彈琴,聽到門處的響動,抬頭看了一眼,瞥見池西西,眼神明顯一冷。

    池西西心中一緊,為了補救,待琴聲停下,她趕緊一臉陶醉地鼓掌:「你彈的這首曲子是我最喜歡的。」

    司裴笑了----他居然也會笑:「你……聽過?」

    「從小就喜歡!」

    「你知道這是誰寫的嗎?」

    ……道個歉怎麼還得回答問題。

    「莫……」池西西心裡沒底,下意識看了眼阮夏,瞥見她捂胸口,馬上改口道,「蕭邦。」

    司裴不笑了:「這是我今天早上剛寫的。」

    「……」

    司裴看了眼助理,直接進書房了。

    片刻後,助理走了出來,說司先生認為池記者不夠誠實,擔心她寫的報導會為了博眼球失實,採訪取消,請她先回去。

    池西西怔了兩秒,走到書房前,敲開了司裴的門。

    她沒為自己辯解,只說:「司老師,採訪只是其次,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替我發小向你道歉。」

    司裴沒說話,池西西停頓了兩秒,又說:「我和我發小的老家在山區,小時候老家窮,我們那兒的孩子天不亮就得起床,翻兩座山去上學。放學回來還要先上山砍柴,不砍完一筐就不能吃飯。」

    「所以別說古典音樂了,去鎮上念初中前,孩子們連錄音機和鋼琴都沒見過,天知道考上大學的學生付出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上大學了、工作了,還要被同學同事笑話土、被看不起。你不接受我的採訪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報社的同事本來就不相信我真能採訪到你。」

    「不怕你笑話,我來之前擔心得一晚沒睡好,查了一夜資料。但從小的缺失,也不是一夜能補全的,我剛剛撒謊是怕你看不起我。我跟你道歉,雖然我確實不懂音樂,可職業操守還是有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池西西不卑不亢地看著司裴的眼睛。

    阮夏非常漂亮,妝容精緻,身上的行頭價值不菲,每一處細節都經得起考究。助理也是大牌傍身,相比之下,穿菸灰牛仔褲、藏藍羽絨服、素著臉扎馬尾的池西西雖然也好看,卻樸素多了。

    不知是池西西的「樸素」、還是她的不卑不亢打動了司裴,在阮夏蛋疼的注視下,司裴開始了最近五年來的第一個專訪。

    工作狀態的池西西氣場全開,一進門的玩笑態度完全不復存在。這更給司裴留下了不俗的印象。

    採訪結束時恰好臨近晚飯時間,司裴主動提出請大家吃晚飯,以此補償之前的失禮。

    從餐廳出來,一行人遇見了出來應酬的傅川。

    一看見他們,傅川便結束了通話,走了過來。

    「嗨!」司裴和阮夏正說話,池西西第一個跟他打招呼。

    傅川卻仿若不認識她一般,徑直越過了她,跟弟妹和弟妹的表哥分別打過招呼就離開了。

    ……

    池西西的車送去保養了,司裴和助理一離開,便由阮夏送她回家。

    「論撒謊我就服你。」

    池西西一臉坦然:「我沒撒謊,我和梁星的老家真在山區,我爸爸和她爸爸是一個縣的。天不亮翻兩座山上學、天黑前必須砍完一筐柴、初中前沒見過鋼琴收音機,這些都是真的,只不過是我們那兒的孩子,不是我。被同學同事笑話土的是我爸和梁星爸。我始終沒說勵志的是我自己,是你哥誤會了。」

    「……」

    「而且窮也是二十年前的事兒,現在路修好了,村民都出去打工,有點技術的年入一二十萬太容易了。我們村家家都蓋了新房,山上散養的雞外頭的人來收,兩百一隻都不賣,要留著自己吃。司老師這種動不動就在紐約中央公園辦露天演出的人,別說農村了,肯定連縣城都沒去過,他太陽春白雪、缺乏生活經驗了。」

    「……」阮夏無言以對,轉移話題道,「你和大哥還鬧彆扭呢?他怎麼不理你。」

    池西西臉上的笑淡了淡,許久才說:「他這人不就那樣嗎。八年前他追我,我沒同意,隔了半年,我們再遇到,我主動和他打招呼,他裝沒認出我。我那時候才十幾歲,他一快三十的老男人,怎麼好意思的。」

    2009年,元旦。

    池西西和梁星利用三天假期去蘇州找高中同學玩,隔天就開學上班了,動車上特別擠,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池西西又發現沒地方放行李。

    地上都是東西,行李架上也滿了,東挪西挪了好一通,終於騰出一小塊空隙,池西西舉著箱子正往上塞,旁邊立著的行李袋突然倒了,她手上一軟,眼看要托不住了,剛想喊梁星幫忙,一隻手就替她把行李託了上去。

    池西西喘著粗氣說了句「謝謝」,年輕男人沒理,扶起行李袋,幫著她把箱子塞了進去。

    池西西看著他的大長腿想,個子高就是好。

    哪知年輕男人放好箱子一回頭,兩人一起愣了。

    傅川。

    「這……這麼巧啊,傅川……哥。」大半年沒見,缺乏心理準備,伶牙俐齒的池西西結巴了好一會兒才說出這句。

    傅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半天,恍然道:「哦,池西西。」

    車上擠,站不住人,傅川說完這句再沒理她,直接和同行的一男一女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這是……不認識了?

    池西西描述不清心裡的感覺,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她想,和她們一樣買二等座,大少爺八成又沒錢了。

    第21章

    傅川的座位離池西西不遠,只隔了兩排。

    元旦假期最後一天,車廂人滿為患,滿地行李間還有不少沒座的人站著,空氣混濁、人聲吵雜。

    可不知怎麼了,隔著無數道聲音,傅川低而緩的嗓音還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你當我是你呢,見個女的就湊上去獻好。正好路過,要不扶一把,砸下來非得落我腦袋上。再說了,你能憑後腦勺看出是美女還是醜八怪?」

    傅川的男同伴笑道:「還是你牛,隨便當把雷鋒都能遇見漂亮的。我怎麼就沒這好運氣。」

    「哪漂亮了,一看就是未成年。」

    池西西想,原來真的是巧合。

    四目相對前,傅川的的確確沒看出那是池西西。

    但他也撒了謊----箱子要掉不掉的時候他遠在兩三米外,砸下來無論如何都掉不到他頭上。

    小學畢業後,傅川總共就當過這麼一次雷鋒。

    他這麼不愛管閒事的人為什麼會伸手呢。

    其實當時什麼都沒想,就覺得那雪球一樣的背影、那瑩白圓潤的耳朵挺像池西西的。

    走過去幫忙幾乎是無意識的。

    沒想到還真是她。

    過了挺久了,有半年了吧。

    最難受的那陣兒早過去了,傅川不覺得池西西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有什麼特別。可不知怎麼了,這會兒心裡就是不得勁,一句話也不想說,偏偏身邊坐了個話癆。

    傅川想讓他閉上嘴,又怕被問突然煩躁的原因。

    他沒法回答,因為自己也不知道。

    為了耳根清靜,只好裝睡。

    ……

    車開動以後,車廂總算沒那麼擠了,池西西反而覺得不自在,沒有人擋在中間,稍微歪一歪頭,餘光都能掃到傅川。

    她想和梁星聊天分散注意力,可粱星正戴著耳機看偶像劇,隔一會兒傻笑一下,沒空搭理她。

    傅川正睡覺,真佩服他,這麼吵居然也能睡得著。

    傅川坐在最外側,羽絨服的帽子遮掉了他大半張臉,一個人占了三人位的一半,他的兩個同伴一路讓著他。

    他腿長,斜伸到走道上,對面的女孩只能把兩隻腳縮到另一邊。

    那女孩時不時地看向他,明明不認識,眼神卻繾綣。

    這人……走到哪兒惹到哪兒。

    幸好幸好。

    列車翻山越嶺,轟隆隆地在鐵軌上疾馳。

    還有一個鐘頭就到站的時候,池西西起身去接熱水沖板藍根,傅川明明睡著,眼睛也藏在帽子裡,和他擦肩而過,池西西卻還是緊張了。

    可真是沒出息。

    兩個小孩在車廂里你追我跑,推搡著擠到池西西身邊,池西西手一抖,怕滾熱的板藍根燙傷小朋友,撒出來的瞬間只能往地上潑。

    有幾滴濺到了傅川的牛仔褲上,他拉下帽子,皺著眉睜開眼,一看清池西西,立馬明白了剛剛那陣熟悉的甜風是怎麼來的。

    被傅川一瞬不瞬地盯著看,池西西也沒工夫再緊張了,因為其中一個小女孩正因為潑出來的板藍根弄髒了自己的白兔娃娃在哭呢。

    池西西不擅長對付小孩子,手足無措間,聽到傅川不耐煩地嚷:「閉上嘴,別哭了。這是能亂跑的地兒嗎?到別處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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