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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53 作者: 長安夜雨
她說不想再聽到老家的事,池智在家裡連父母的電話都不敢接。
這種忍讓維持了半年,隨著池智耐心的耗盡,夫妻間的爭吵越來越頻繁。在魏雲樓亂發脾氣後,池智開始指責她結婚多年沒做過一頓飯,沒掃過一次地,只回老家過了兩次春節……
每每聽到父母吵架,池西西都會衝出房間,站到兩人中間大哭,企圖以此阻止父母。因而每一次兩人吵架,都以不約而同地指著女兒罵「還不是因為你」結束。
在池西西的記憶里,離婚前一年,那句「還不是因為你」,是父母僅存的默契。
還不是因為你不用功,你爸爸才帶回羅娟。
還不是因為你沒管住嘴,你媽媽才回去鬧,害你爺爺奶奶在老家抬不起頭。
還不是因為你不聽話,我們才吵架。
還不是因為想給你完整的家,我們才忍著沒離婚。
這種話聽多了,池西西覺得自己簡直十惡不赦,所以當池智終於忍受不下去拖著箱子離開家時,她一路哭著說「爸爸,對不起」,追到車子絕塵而去。
池西西初二一開學,池智和魏雲樓就辦了離婚手續。
相對於池智的急於解脫,魏雲樓滿心怨恨,聽信了朋友的話,認為把女兒留給他帶可以擾亂他的生活,猶豫之下放棄了原本勢在必得的撫養權。
因為負疚,那一段池智對女兒倒是很好,再也沒因為成績苛責過她,但池西西仍是成夜成夜睡不著,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因為情緒問題,小學時人緣極好的她整個初中都被排擠,一度糟糕到需要看醫生吃藥。
池西西的中考成績非常差,交了大筆贊助費才被塞進現在的學校。
她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起有自救意識的。睡不著就努力讀書,成績一點點變好,哪怕爸爸已經不在乎了。
原來考砸了被罵也是一種奢侈。
在家安靜乖巧,儘可能地不給爸爸和他年輕的妻子、媽媽和她新交的男朋友添半點麻煩。
向學校里的每一個老師同學微笑,比同齡人更天真活潑。
再也沒有人說她複雜、和別的小孩不一樣。
同學們都很喜歡她,還有很多男生向她示好,說漂亮的女孩里很少有她這樣清純不傲慢的。
就在池西西覺得自己完全走出了陰影時,池智的某位研究心理的朋友到家裡做客,和池西西聊了一會兒,便提醒池智,說她有可能轉化成了更麻煩的微笑型抑鬱症。
池西西反應強烈,堅決不肯去醫院。
池智拗不過她,只得作罷。
事實上他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照看女兒。妻子研究生沒畢業就和他結婚生子了,她想移民,到美國繼續學業,雖然學校不放池智走,雖然他也不是那麼想走,但年過四十,有婚史有女兒,為了婚姻不再出問題,自然要多體貼嬌妻,儘可能地滿足她的合理要求。
池西西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好,她完全壓制住了陰暗的情緒,如果不是再看到羅馥,她已經忘記了徹夜睡不著是什麼感覺。
晚春白日長。四點剛過半,天就擦亮了。
房間太悶,池西西便走到二樓露台吹晨風醒腦。
剛倚到欄杆上,就聽到身後有人「餵」了一聲,池西西回過頭,傅川越過自己房間的窗戶跳到了露台上。
「你怎麼起這麼早?」
「還不是被你吵醒的。」
「不好意思,傅川哥。」
「誰是你哥,叫傅川。」
「傅川。」池西西乖巧地叫了一聲。
因為羅馥眼中的傾慕,池西西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傅川。
傅川雖也俊朗,可論眉眼,仍是比弟弟略遜一籌,但相對於中規中矩,滿身正能量的傅岳,傅川這種顯然更招女孩子喜歡。
對於男人來說,氣場最重要。無論多少人在,哪怕傅川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也一定是他。
「我臉上有什麼值得你盯著看的,嗯?」
傅川185公分,跟比他矮一大截的池西西講話,自然要俯下身。
趕在他越過親密距離前,池西西往後仰了仰頭,問:「羅……姐姐現在怎麼樣?好久沒見她了。」
「她今年大學畢業,考上研究生了,挺不容易的,比我還大一歲。」
是很不容易,為了所謂的賠償,寧肯自毀名聲說自己被強、jian。
爸爸曾向媽媽發毒誓,他和羅娟並沒有發生過關係,媽媽不信,她卻是信的。
至於擁抱接吻,是不是被強迫的,池西西那時候年紀雖然小,但並不瞎。
為了平息風波,池智賠給羅家一大筆錢之餘,還寫下保證書,承諾繼續供羅娟讀書,等她畢業後替她找工作。
因為名聲毀了,池智替羅娟改了名字,安排她離開家鄉到相鄰的小城念書。
除了連她自己都不在乎的名聲,她幾乎什麼都沒付出,就輕易地毀了自己的家。
如今她大學念完,還期待起了愛情。
池西西想起傅川對電話里的那個女孩的絕情、想起他對梁沅的冷淡,不得不佩服羅馥的手段。
她已經騙取了傅川的同情,那麼得到他的喜歡也不是沒有可能。
怎麼可以讓這種骯髒的騙子得償所願。
第7章
在傅家吃過早飯,池西西就去了梁星家。
梁星的媽媽趁著放假把梁沅叫到家裡替女兒梳理英語知識點,雖然覺得幫助不大,池西西卻還是去了。
池西西和梁星的英語基礎都很紮實,一本正經地講了些解題竅門後,待梁星媽媽一出門買菜,梁沅便馬上結束了教學。
她往沙發上一靠,捻起了一顆糙莓:「小嬸管得也太嚴了。都最後一個月了,哪能繃這麼緊,以你們倆的成績,現在應該以調整為主,能正常發揮就行。」
「所以啊!放假還不如上課呢,呆在家裡我媽沒事兒就坐我旁邊看我做題,她那麼含情脈脈地瞪著我,我做一題錯一題。」
「後天就上課了,明天下午我帶你們看場電影最後放鬆一下。」
「那我請你們吃大餐!我還欠西西一個情呢!」至今沒鼓起勇氣和季泊川說清楚的梁星沖池西西討好地一笑。
梁星的這個笑容害池西西想起了季泊川。
情書事件後的某晚,季泊川趕在晚自習前把池西西拉到校門口的奶茶店,背了一堆「愛情雖絢爛卻如櫻花般短暫,而友誼地久天長」之類的雞湯句子後,吞吞吐吐地說:「要不是咱倆打小就認識,要不是我好兄弟喜歡你,我可能就接受了……你學習又好,長得又漂亮,是我配不上你……」
池西西誠懇地點了點頭:「嗯,我也覺得你配不上我。餅乾什麼的我就是隨便一送,你不用在意。」
若是別的女孩告白,身為校糙、從小到大一路被追捧的季泊川根本懶得搭理,但池西西不同,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過好人卡後,季泊川猶不放心,再次安慰道:「別太難過,你以後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對妹妹的那種喜歡……買賣不成仁義在,往後有什麼需要哥幫忙的地方,就吱一聲。」
「吱。」蛋疼不已的池西西舉起了手,「哥,您幫幫忙,把這事兒忘了成嗎,成嗎?」
大抵是怕刺激到池西西,季泊川後來看見她就躲,有天他新追到的大二姐姐過來找他,兩人正躲在沒有監控的實驗樓後頭的垃圾桶前親熱,池西西恰好下樓扔垃圾,季泊川一看到她,立馬推開了女朋友假裝路過,等她走後,才用池西西能聽到的聲音對那個姐姐耳語道「我這個妹妹從小就暗戀我,快高考了,我不忍心傷她……」
回憶起季泊川偶爾投向自己的充滿愧疚的眼神,池西西一陣惡寒。
「西西,西西?想什麼呢?傅川是你舅舅?」梁沅突然問。
池西西回過神兒:「也不算。」
「那麼說,西西舅舅和我們泊川挺像的?」梁星接著剛剛的話題問。
「像什麼啊,差遠了。季泊川就一小流氓,連一千名都沒考進過,哪能跟傅川比,也不知道你什麼眼神兒。」
梁星不服:「傅川是學習好的大混混?」
「他一直在五百名左右呢!」
「可你們那屆一共不就八百人麼。」
「……他至少沒天天追女孩子。」
「那他也沒幹好事啊。」
「……」池西西回憶起班主任的那句「上樑不正下樑歪」,終於領悟了黃老師口中的「出類拔萃」的真正含義。
把傅川腦補成大寫加粗的季泊川後,池西西無語地感嘆梁沅梁星不愧是堂姐妹,連眼光都如此神似。
「姐,西西舅舅不會就是你喝醉時說的『人生第一憾』吧?你們是不是有過一段?」
雖然性格歡脫,但到底比妹妹大了七歲,梁沅聞言臉上一紅,擺起了姐姐的架子:「小孩子胡說什麼。懂什麼叫『有過一段』嗎。」
「我都十八了!眼睜睜地看著深愛的男人戀愛、分手、再戀愛、再分手,無限循環……心碎了一次又一次,還有什麼不懂的?你再這麼端下去還得再當二十五年老處女。」
「啊呸呸呸!」這詛咒太惡毒,梁沅立馬惱了,「你信不信我這就和你媽說你給小流氓寫情書的事兒?」
梁星嚇得差點跪下抱堂姐的大腿,見被揭了短的梁沅一臉不忿,她眼珠子一轉,問池西西:「你舅舅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吧。」
「那你幫幫我姐唄。」
想起羅馥,池西西回答得十分乾脆:「好呀。」
梁沅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紅暈,頓了頓,和兩個妹妹說起了青春往事。
高一上半學期,梁沅和年級里的許多女生一樣暗戀傅川,她偷偷地看著個別大膽地女生向他告白,嘴上雖然鄙夷,心裡卻也羨慕。
梁沅從沒想過會和傅川有交集,整整半年除了收作業幾乎沒跟他講過話,直到高一下半學期開學時排位,傅川說了聲「起開」,一把拎起她旁邊的眼鏡男,自己坐了下來。
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全校幾乎沒人不知道他,於是乎他的桌洞每天都塞滿了愛慕者或匿名或署名送的千紙鶴、許願星、巧克力棒棒糖之類的,連書包都沒有的傅川最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次正要往垃圾筐里丟,瞥見她盯著看,搖了搖手中的巧克力問:「這個你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