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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53 作者: 長安夜雨
等教室的人都走空了,梁星才做賊一般從書包里拿出一個藍白格的布袋子,她打開袋子裡的塑料盒給池西西看自己做的餅乾,粉色的愛心和巧克力兔子,還有奶油色的小鹿,池西西正餓著,伸手就拿,卻被梁星打了一下:「一共五十二塊,『520』懂不懂?」
池西西不滿地切了一聲:「季泊川又不會數,說不定會拿去討好那個大二的姐姐。」
「他給誰是他的事兒,我又沒指望有回報。」
「你想得開就好。」
季泊川不在操場,兩人就出了校門過了馬路往音像店走,離音像店還有十米的時候,遠遠看到季泊川戴著耳機站在門前的電視機前。
私底下經常給「性冷淡」的池西西普及成人知識的梁星突然兩腿發軟,邁不開步子,拉著池西西說:「你幫我送吧,我不過去了……」
「他送你巧克力,你回他餅乾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池西西不可思議地望著梁星漲紅的臉,「這就慫了?出息呢!」
「我請你吃一個星期的餡餅,你幫我送吧!」
「……那我跟他說什麼呀----這是梁星給你的?」
「你什麼都不用說,給他就行!」
「……」
雖然疑惑,池西西卻還是照做了。
誰知一臉莫名的季泊川還沒伸手接,布袋子就被從天而降的班主任一把抓了過去。
季泊川的父母剛請校長及所有任課老師吃過飯,因此班主任特地來找他談心,企圖感化他,不想卻遇上了池西西「示愛」。
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離異女人,沒有家庭負擔,常年一心撲在工作上,她不認為中學生有隱私和人權,毫不猶豫地當著兩人的面拆開了布袋。
看到塑料盒裡描著「季」的愛心餅乾,季泊川臉上的表情比班主任還精彩,背對著班主任用口型無聲地說「沒想到啊,池西西」。
池西西一臉淡然,直到看清盒子下面的那封信。
……怪不得梁星會慫,會說「你什麼都不用說」,敢情除了餅乾還有情書。
而那封信里一定署了她的名字。
池西西在心中罵了句髒話,趕在班主任拆信前一把搶回了信。
池西西向來是聽話乖巧的學生,突然來這麼一出,班主任自然詫異。
當街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後,讓她晚自習前把家長叫來。
若不是念及池西西和年級主任關係好,班主任不會咽下到了嘴邊的那句「恬不知恥」。
躲在遠處的梁星驚呆了,回過神後第一時間沖了過去,趕在她說出實情前,池西西暗中扯了扯她的手,攥著信封搶先向班主任認了錯。
班主任一離開,池西西就拉走了梁星,留下全然懵掉了的季泊川。
「怪我給他前沒觀察周圍環境,這事兒你別管,我來認。」
「那怎麼行……」
梁星快急哭了,她媽媽就是這個學校的老師,為人特別嚴肅,被媽媽知道自己在高考前和男孩子表白,後果簡直不敢想。
「我又不是你,沒有家長可請,等下我叫『舅舅』過來。我來認頂多班主任告訴黃老師,黃老師給我爸打電話,我爸說不定都懶得罵我。要是你來認,非得失去人身自由不可。」
梁星一下子不說話了,如果站出來,她媽媽確實會沒收她的手機,二十四小時監管她。
「你得請我吃一個月的餡餅,再自己跟季泊川講清楚。」
……
池西西給傅川打電話的時候並沒說清楚,因此聽到班主任說她和季泊川早戀,傅川立刻看向了可憐兮兮地縮在桌角寫檢討的小女孩。
認出傅川後,班主任簡直連一句話也懶得講,再三確認池西西沒有別的家長能請後,語重心長地教育了她幾句,便讓她回去自習了。
傅川和池西西出門的時候,班主任喝了口茶,用不大不小地聲音嘀咕了一句。
「你……」
因為班主任最後的那句「上樑不正下樑歪」,傅川一時語塞,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要在意。
倒是池西西一臉坦然:「傅川哥,又麻煩了你一次。還有半小時晚自習下課,我請你吃夜宵?」
「好。」
他答應得如此乾脆,池西西有點意外。
池西西回教室後,傅川下了樓。
路過籃球場,聽到有人叫「哥」,傅川停下了腳步。
自然是逃了晚自習的季泊川。
「哥,你怎麼來我們學校了?」
「晚飯吃撐了,消食。」
「那跟我們一起玩玩?」
「好啊。」仍舊是運動裝加羽絨服的傅川慢條斯理地脫掉了外套。
……
兩分鐘後,季泊川捂著被球砸出血的鼻子委委屈屈地說:「哥,我是不是哪兒得罪您了……」
「對不住,手滑了。」傅川眯著眼運球,「再來。」
第5章
晚自習九點結束。
池西西是住校生,沒有進出卡,看到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等在樓梯口的傅川,才記起自己出不去。
「食堂關門了,宿舍里只有泡麵……要不改……」
「那就吃泡麵吧。」
住校的老師不多,宿舍就設在實驗樓頂層,十平米的單間,另有盥洗室和陽台。上一個住在這兒的老師把陽台改為廚房,留了幾樣簡單的廚具。
一打開宿舍的門,帶著橙子香的暖風就撲面而來。
傅川進了門,環視四周。
宿舍很小,卻非常整潔。
除了枕邊的毛絨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再無別的裝飾。
被子規規矩矩地疊著,傅川記得她住客房時就每天都疊被子,原來不是因為侷促,而是本來就有好習慣。
地方小,暖氣足,因而綠油油的盆栽竟開著花。
傅川望著那幾朵弱不禁風的潔白小花,想,果然誰養的花就像誰。
「這是什麼花?」
「茉莉。」
宿舍里沒有多餘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黑色馬克杯拿到水池認認真真洗了三遍,又用開水燙過,才給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種。
傅川坐到書桌前喝茶,他腿長,桌子矮伸不開,就斜坐著,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麵雞蛋火腿腸都是梁星買的,她周末有時會過來呆一天,或者帶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動手做。
梁星很會做吃的,一碗泡麵一鍋粥也能煮出許多花樣來。
池西西則相反,懶得下樓的時候寧願吃餅乾也不會動火。
見池西西站在燃氣灶前磨蹭,傅川端著杯子走到陽台,似笑非笑:「你是準備請我干吃泡麵?」
「外頭有微波爐,加開水轉五分鐘和煮的差不多。」
「差遠了。」
傅川把馬克杯隨手一放,脫掉羽絨服塞到池西西懷裡,捲起袖子:「去屋裡等著。」
池西西沒和傅川客氣,把他的羽絨服掛到衣架上,打開英語書背單詞。
傅川見狀,嗤的一笑:「你還真會爭分奪秒。寫情書怎麼不嫌浪費時間?你怎麼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歡他。」
這話雖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卻沒再問。
「你這兒有油嗎?」
池西西記得梁星曾帶了一小瓶花生油過來,便說:「有吧,你找找。」
瞥見傅川回頭翻找,池西西猛然想起了什麼,扔下書三步兩步衝到陽台。
陽台一半用作廚房,另一半……晾衣服。
趕在彎腰找花生油的傅川直起身前,池西西伸手夠掛在繩子上的內衣褲。
哪知下落時胸衣的鉤子不偏不倚地勾住了傅川運動衣的帽子。
池西西猛地一拽,把胸衣和底褲藏到身後,本想迅速把它們轉移出去,才邁出一步,就和傅川撞到了一起。
她只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上。
嫩粉圓白點,鵝黃蝴蝶結,十足的小孩子品位----傅川本想笑她大驚小怪,本想說這有什麼值得藏的,然而望著池西西一臉窘迫地垂著粉白的脖子咬嘴唇,不知怎麼的,他一時語塞,耳根也有點熱。
「讓你在屋裡呆著,陽台地方小,你往這兒擠什麼?」到底是傅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五六秒的工夫,時間卻像凍住了一樣。
他一閃出空,池西西就如魚一般滑了出去。
用餘光瞟到她一股腦地把內衣褲塞進被子裡,懊惱不已地捶自己的頭扯自己的頭髮,傅川輕笑出聲。
她的床單是薄荷色的,上頭有白色的羽毛,傅川只瞟了一眼,便覺得那羽毛掃到了他的心尖上,一直癢到骨頭裡。
傅川把泡麵和青椒炒火腿腸端出來的時候,池西西臉上的紅暈還沒褪下去。
池西西沒想到傅川這種對什麼都不上心的人居然比梁星還會煮泡麵,她這裡的食材如此有限,他用青椒炒的火腿腸也格外好吃。
可是剛剛丟過臉,她只盼著傅川早點離開,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傅川抬頭問。
「很好吃,不過我晚飯吃了很多。」
傅川不再講話,慢條斯理地吃麵。池西西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單詞卻無論如何都背不下去了。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池西西從暖氣片上拿下了一隻橙子,放在手裡揉了一小會兒,低頭邊剝邊祈禱傅川趕緊吃完趕緊走。
終於捱到傅川吃完,他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從煙盒裡取了根煙,並不抽,只放在手裡把玩:「你怎麼在暖氣片上放了一溜兒水果?」
「直接吃涼。」
「你可真嬌弱。」
池西西只當沒聽到,剝完整隻橙子,遞給傅川:「傅川哥,吃橙子嗎?」
「哥什麼哥,叫傅川。」
傅川伸手接橙子,觸到池西西的指尖,停留了半秒才蜷起手。
細緻,柔白。
橙子是溫熱的,傅川沒吃,裝進了運動褲口袋裡。
「今天耽誤了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池西西直接省略了稱呼。
池西西不明白傅川為什麼還不走,只好婉轉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