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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33 作者: 鮮九爺
「單鈞策?」
「開門。」
李南廷醒了以後揉了揉宿醉之後昏昏沉沉的腦袋,聽到外面有開門關門的動靜,於是起身拽了拽在身上滾了一宿變得皺巴巴的衣服,下了床。剛走出房間,就看見客廳靠近玄關處站在兩個人。背對她抱著手臂的是林傾時,林傾時對面站著的那個人,李南廷也認識,就是那天晚上林傾時死活要弄回家的男人。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這人臉色怎麼還是跟個死人一樣?
單鈞策昨晚在蜷在雨里,幾乎接近重度失溫,確實跟死過一次沒什麼區別。可笑的是救他的人,是葉竟。
葉竟找了單鈞策一年,等真正把人握在手裡了,執念反而沒那麼深了。他自然捨不得把單鈞策殺了,可不做些什麼傳出去又不好聽,於是只廢了他的左手。其實葉竟心裡算得清楚,缺了只手的人活著都不會有多順遂,缺了只手的傭兵,更沒人會用。而他不知道,單鈞策之所以全程沒有反抗,甚至連一個字也沒說,根本不是為了逃離他。
單鈞策貼著那片冰冷的雨水,想得更簡單……
離這個圈子遠一點,是不是就離正常的世界近一點?
就離面前這個人,近一點……
兩個男人相視而立,陷在不清不楚的氛圍里,誰都沒有發現李南廷。李南廷想在這氛圍里找到些針鋒相對的意味,卻失敗了,便又轉身回到了林傾時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說說吧,什麼意思?」時隔這麼多年再見單鈞策,林傾時確實不懂這個人了。
單鈞策冷著臉低下頭,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幹澀的嘴角,再抬起頭時便換上了一副輕鬆甚至可以稱為不正經的神情,儘管那樣的表情配上他煞白的臉色在誰看來都很勉強。
「我來還錢的。」
「錢不用還,還有別的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嗎?」
「你說呢?」
單鈞策沒再接話,只是一步一步地靠近林傾時,一點一點欺身把人堵在牆角。林傾時還來不及琢磨這熟悉的感覺,就注意到了他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冷汗,連他身上的白色襯衣都被冷汗濕透了。林傾時聽得出單鈞策聲音有些沙啞,也看得出來他狀態不好。卻不知道他在雨水裡昏迷了一晚上,又被廢了一隻手,現在完全是死撐著才能站在這兒。林傾時試探地握上單鈞策的左手,卻一下被掙開了。單鈞策就著甩開林傾時的動作退開一步,身子不自覺地晃了晃,堪堪站穩。林傾時也因為他左手不同尋常的觸感心底一沉。單鈞策的左手腫脹得摸不到骨節,僵硬卻不正常得冰冷透骨。
林傾時再扶上單鈞策的時候,這人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卻固執地站在那打晃也不肯倒下。
「手筋斷了?」林傾時一手扶著單鈞策的身體,一邊檢查著他的左手,「胳膊有事兒嗎,你慢慢動一下我看看?你身體怎麼這麼涼?你昨天晚上到底幹嘛去了?」
單鈞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掙開林傾時自顧走到沙發旁坐下。林傾時亦步亦趨得跟著他,生怕他一個不穩栽在地上。
「單鈞策你拿我這兒當什麼地方?你趕緊起來自己打車去醫院!」
單鈞策緩了一會兒,等眩暈的感覺稍稍褪去,才抬起頭看向林傾時的臉,只是聲音低得難以辨認。
「林傾時,讓我呆在這兒吧。」
「你又鬧什麼?手筋斷了不趕緊接上手就廢了!」林傾時心裡一陣煩躁,焦急的語氣卻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傾時,有客人啊?」李南廷突然開門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兩人同時朝李南廷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她披散著頭髮,藍色牛仔褲上面穿著一件大碼的白色襯衣,領口隨意敞著。
林傾時看出那是自己的衣服,卻沒有心思多想。
「正好你醒了,快來看看他的手,好像是肌腱斷了!」
李南廷走過來蹲下身,不顧單鈞策的拒絕和不善的眼神拽過他的手摸了兩下,好像故意似的沒有放輕動作。
單鈞策被她捏得腦子都清楚了,愣是沒吭聲,只是呼吸粗重了些。
「應該沒斷,但也差不多了。」李南廷一邊站起來一邊繫上了領口的扣子,「自主癒合幾乎不可能,怎麼?要手術嗎?」
「嗯,你看著他我先去找件衣服給他換。」
「你先拿兩片阿司匹林給他吧,他整個手臂都在抖,估計是疼的。」
林傾時惡狠狠瞪了一眼單鈞策,那人閉著眼睛緊鎖著眉頭,沒能給他什麼回應。
單鈞策換衣服的時候林傾時看見他肚子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血色仍淺淺地滲出來。林傾時和李南廷想把單鈞策弄去醫院,僵持了很久還是沒談妥,李南廷只好先離開。
兩片阿司匹林發揮了藥效,單鈞策又恢復了剛才一臉不正經的模樣,直直地打量林傾時。
「單鈞策,幾年不見你是不是腦子不太正常?」
「正常啊。」
「什麼時候正常?去砍人的時候,還是被砍的時候?」
單鈞策的眼神落到了地上,嘴角的弧度卻沒落下去。他聽得出,林傾時一直以為他還是那個說風就是雨的小混混。他想辯解,卻又無從說起。說什麼?說他不亂打群架了,靠殺人賺錢?
「林傾時,我以後不做了,那些事兒……」說完單鈞策抿了下嘴唇。
「我管你做不做!你現在要麼跟我去醫院,要麼離開我家!」
「這是我欠下的,我總得還!」單鈞策提高了些嗓音,透著說不出的無奈。
林傾時沉默了一會兒,拾起地上單鈞策換下來的襯衣,拿在手裡緊緊攥著,指節都開始泛白。他是想說些什麼的,嘴巴都張開了,卻轉身去了衛生間。
林傾時的欲言又止,單鈞策都看在眼裡。林傾時想說的話,單鈞策也猜到個大概。林傾時一直是個善良的人,揭人傷疤的話,他不會說。
林傾時再回到客廳的時候,單鈞策終於支撐不住地靠了在沙發上。
「去床上睡吧。」
「嗯?」單鈞策有些迷濛地睜開眼睛。
林傾時俯身把人扶起來,扶到床上蓋好被子。看著正午窗外刺眼的陽光落到單鈞策臉上,他又去拉上了窗簾。臨出去的時候,林傾時還是忍不住開口。
「單鈞策。」
「…嗯?」
「你真的…不做了嗎?」
「嗯……」
林傾時在家裡照顧了單鈞策兩天,雖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但在林大夫的料理下,單鈞策下腹的傷口恢復得很快,這人臉上總歸是有了點兒活人該有的樣子。只是單鈞策的左手一直青腫著,僵硬得幾乎不能打彎。這兩天林傾時偶爾不小心碰到他的左手,他都會疼得呼吸一滯。單鈞策剛慘白著一張臉說完「沒事」,冷汗就會順著他的額角留下來。
「我明天早上就上班了。」林傾時迷迷糊糊地躺在單鈞策身旁溫吞地低語,天氣冷的緣故身體就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你真的不去醫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