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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7:33 作者: 鮮九爺
單鈞策沒說話,也沒再動作,連抓著林傾時肩膀的手都沒有絲毫的放鬆。林傾時嘗試著掙了兩下,身後那人跟著晃了兩下,差點栽倒。儘管這樣,林傾時還是沒能掙脫他的鉗制。等林傾時再次放鬆下來,才發覺自己濕透的後背一陣溫熱,身後的呼吸聲也越發沉重而急促。
一定是單鈞策胸前的傷口又裂開了,林傾時不敢再有什麼大動作。他低頭看了眼單鈞策指縫中的血跡,心想這麼耽誤著那人今晚非交待在這不可。
「阿策……」林傾時聲音軟下來,就像高中每次找這人談話時一樣,「你怎麼了?你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別這樣……」
屋內又安靜了一會兒,而後便聽見「叮」一聲。
隨著這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音,單鈞策的身體也跟著不可遏制地往下墜,林傾時回身一把把人撈住才沒讓他跪在地上。單鈞策一張臉蒼白如紙,眼睛緊閉著,眉心糾結在一起,額間的冷汗順著兩鬢和臉頰滴到林傾時手背上。他右手死死攥著胸前的衣服,額頭上青筋直跳,喉嚨里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單鈞策剛才疼得幾乎失去意識,根本聽不清楚林傾時的聲音。現在胸口也是一陣又一陣沉重的鈍痛,他覺得胸口像是插著一把刀,每呼吸一次,那把刀就會嵌得更深。
「你怎麼樣?」林傾時扶著他粗略觀察了一下出血量,「能走嗎?」
單鈞策好不容易忍過一波撕心裂肺,這才睜開眼睛。林傾時看著他通紅充血的眼睛漸漸聚焦,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重量移開了一些。
「我車就在門口,送你回醫院。」
林傾時說著就要扶著人往門口走,單鈞策卻在原地沒有動,還試圖抽回搭在林傾時肩膀上的胳膊,林傾時沒放手,一臉不解地回頭看他。
單鈞策小心翼翼地吐了一口氣,儘量藏起神情中的疲憊與狼狽,低聲說:「我…咳……你不用管我,我沒事兒,你走吧。」
林傾時以為單鈞策是不想再和自己有瓜葛才從醫院離開,硬拖著單鈞策往門口走,有些難堪的面色被隱在暗處:「我以後不會去煩你了,你安心養傷……」
「謝謝你,林傾時。」單鈞策沒力氣睜開他,於是打斷他的話,「我身體什麼情況我心裡有數……醫院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別再找我了。」
林傾時心底的火氣一下就躥了上來,一把甩開單鈞策的手臂,瞪著眼睛罵:「你有什麼數?你知道自己胸口還插著刀片嗎?你知道心臟的併發症是會死人的嗎?我他媽找了你一晚上,好不容易找著人你現在讓我走?還你沒事兒?你沒事兒你他媽在這兒幹嘛?」
單鈞策被甩開的時候牽動到胸前傷口,火辣辣的灼痛感從外向內蔓延,他也不敢抬手去扶。
單鈞策腦袋裡翁翁地響著,根本無力招架林傾時連珠炮一般的責問。葉竟派來抓他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找到這裡,他現在只想趕快把林傾時支走。
「林傾時,」單鈞策突然在玄關的昏暗中沉下聲音,「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
「我……」林傾時自然而然覺得單鈞策從一個小混混變成了一個大混混,這也是他這次見到單鈞策以來最憤怒的地方,「我不管你是做什麼的,我的病人你就得跟我回醫院!」
「……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死心嗎?」
這句話像道驚雷一般在林傾時耳邊炸開,他的身子都似乎跟著抖了一下,然後利落地轉身,頭也不回地摔門離去。
單鈞策知道,這是最不該說的一句話,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不能讓林傾時跟他一起,生,或是死。
單鈞策靠著身後冰冷的牆體,慢慢滑坐在地上,聽著外面雨聲夾雜著汽車啟動的聲音。
一聲,兩聲,三聲……外面那輛車一直嘗試著啟動,卻始終沒有成功。
單鈞策睜開眼睛又聽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瞬間心底泛起涼意。
單鈞策一下從地上站起身,咬牙忍著胸口的刺痛衝出了診所。單鈞策很快找到了林傾時車,林傾時也剛好打開車門要下來。
單鈞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拽起人就跑。
「你幹嘛!你瘋了!」林傾時不知道這人哪來這麼大力氣,攥得他手腕生疼,只能跟著在雨里瘋跑。
林傾時大腦原本一片空白,跑著跑著卻也似乎察覺出了一些端倪----有人一直在跟著他們。林傾時一直低頭看著單鈞策拉著他的那隻寬大冰冷的手,不知道這人還能撐多久。雖然單鈞策的腳步沒有一刻慢下來過,但林傾時還是聽出了他越發粗重艱澀的呼吸聲,即使是在這麼大的雨里。
兩人終於跑到繁華一點的大道上,一輛輛顯示空車的計程車卻在單鈞策張開的手臂旁飛馳而去。單鈞策一邊扶著胸口抑制不住地咳嗽,一邊警覺地環顧四周,然後突然一個閃身衝到路中央,張開兩隻手臂。
一陣尖銳刺耳的剎車聲,一輛計程車堪堪停在單鈞策身前。司機搖下窗戶破口大罵,單鈞策毫不理會,側頭示意林傾時上車。
等林傾時從剛才的驚心動魄里回過神來,單鈞策已經搖晃著身子,在大雨中直直地向後倒去……
「你說什麼?你要把人怎麼樣?」急診科主任辦公室里突然傳出一聲近乎尖銳的透著不可置信的質問。
「我要把他帶回家。」林傾時面色冷峻,聲音篤定,帶著不容辯駁的意味,「他不能待在醫院裡。」
「林傾時你腦子進水是不是?把你腦子裡的水控乾淨再來跟我說話!」女醫生瞪了林傾時一眼便不再理他。
「我沒在跟你鬧。」
「呵…你要把一個因為急性心衰剛進過急診室的病人帶回你家,現在告訴我你沒鬧?」
「我以後一定跟你解釋,求你了,南廷。」焦慮一點點從林傾時越發冷硬的聲線里透出來。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沒有科室當值的主任醫師的簽字,他根本不可能從醫院取走那些藥。林傾時也知道,單鈞策胸前的刀口破裂感染,又剛經歷過心衰,現在血壓極度不穩定,隨時有可能出現心源性休克和急性肺水腫。可是他不知道那些追殺他的人本事有多大,醫院裡的人太多了,突發的狀況也太多了,他力不從心。林傾時此刻不是一名合格的醫生,他甚至連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算,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他要他活著。
李南廷最後還是敗給了那該死的私心,她就是見不得林傾時焦慮無助的樣子,儘管那完全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事實證明,林傾時的做法是完全正確的。葉竟的人當晚就混進了醫護人員當中,如果單鈞策還躺在那間監護病房,那麼他會毫無差池地死在病床上,死因是□□中毒。
葉竟是單鈞策在監獄裡認識的人,是個不小的僱傭兵集團的頭兒,單鈞策出獄以後就一直跟著他干。還在裡面的時候,葉竟就經常用類似欣賞的眼光一寸一寸地打量單鈞策。直到一年前,單鈞策才明白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葉竟是個魚鉤一樣的人,不輕易命中目標,一旦勾住就不會放開,硬扯出來就必定豁開一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