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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6:15 作者: 破腦袋
這是下逐客令了?「不是那麼著急」是說,其實還有一點急的,對不對?我聽得出你的言下之意。
我笑道:「不用考慮,我盼著這張紙,盼了四年。今天終於拿到手,有點興奮得不知所以了。我這就簽。季澤清,咱沒做婚前公證,前一陣子新《婚姻法》鬧得沸沸揚揚的,我也沒留意。你不是熟知《婚姻法》嗎?那你說咱這情況要是離婚了,我能分到錢嗎?你的帕薩特就算了,我沒興趣,我沒駕照,也沒錢養車。況且你那車也賣不了多少錢……」
季澤清頓了頓,他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支票,遞給我說道:「你覺得多少合適,就寫多少。」
我摩挲著這張白紙,原來空白支票是長這個樣子的。我這個土人,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見過真實的支票長什麼樣子。早知道,也應該讓她事後補上一張支票的,反正話都已經放出去了,要是沒什麼東西拿到手,就有些可惜了。沒想到我一下子變得這麼富裕,韓斐欠我錢,季澤清允了我沒有上限的錢。
人家賣身都賣不出這麼高的價,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白得了這麼大一筆款項,真是天上掉大餡兒餅把我快要砸昏過去了。
我問:「你會破產嗎?」
季澤清看著我搖頭。
我拿著筆,在金額欄里,畫著一個一個的零,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應該添一個1.
後來,我寫零都快寫到背面去了。我看了看,這張支票估計是要廢了,只好對季澤清說道:「你能再給我一張嗎?」
季澤清說道:「沒有了。你要想要,我明天讓律師給你送去。」
我搖頭:「那算了。季澤清,你說得對,我真是個敗家的,好端端的一張支票就被我這麼胡亂浪費了。這算是給我一個教訓吧。」
我抬頭看了看他,他的面容凍如冰霜。
我重新拿起筆,擺正那張紙,在上面端端正正寫上了我的名字:紀晴冉。
簽完字,我站起來打算走。季澤清也站起來,說送我回去。
我連忙說道:「不用了,不用了,季總,你出差剛回來,車馬勞頓,先好好休息吧。」我想我從來沒這麼關心過他的身體。
他猶豫了下,然後答應了。
我出了門,走了一會兒,覺得外面的風真大,我都快要被吹倒了,怎麼其他的行人能走得這麼自如這麼堅定呢?
我在一張躺椅上坐了下來。陽光毒辣得晃人眼,我卻覺得心裡冷得似是北冰洋。慢慢有人頻頻回頭,有的開始對著我拍照。我忽然想起來,我現在已經是名人了。作為名人,我是不能這樣傻乎乎地坐在公園的躺椅上的。
那我該去哪裡了?這世上還有哪裡能容得了我?
父親找了個後媽,帶著後媽的兒子,幸福得快要掉渣。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是看他過去那段失敗的婚姻。對他來說,我已經成了一個令他痛苦的愛情標本。作為C城本地人,我和外地學生一樣住校,卻從來不回家。因為那早已不是我的家。
母親早已嫁為他人婦。自從高考前那次詢問戶口本的電話,她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她留給我的是熬白米粥的手藝。現在唯一嘗到這項家傳技藝的人,也不要我了。
還是回學校吧。幸好,我離研究生畢業還有三年多之遙,足夠讓我慢慢療傷了。
第47章
到了學校,我倒頭就睡。昏昏沉沉地似乎要睡到地老天荒。
醒來後我聽到了一個噩耗。張教授告訴我,鑑於我的公共形象很成問題,學校收到了很多外界人士的抗議。然後他們覺得我的面試成績有很大的問題,重新審核了之後,一致認定我不符合保研的條件。張教授跟我說話的語氣很淡,掛電話之前她說:「紀晴冉,我真沒想到你這孩子看著乖巧,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已經跟學校爭取不開除你了,其它的,我也無能為力了。」
除了謝謝,我一下子變得無話可說。此時,離大四畢業只有兩周的時間。
杜文諾回到了學校,她看著我,跟我說道:「紀晴冉,你丫真是個蠢蛋!」
我說:「怎麼,我在記者會上說的話你不信嗎?」
「誰信誰去死!」杜文諾惡狠狠地說道。
這世上,信我的人,只剩一個杜文諾。我在她的懷裡嚎啕大哭,淚水跟不要錢似的一直掉啊掉,快要流成了一條河。
原來悲傷逆流成河,是真的。
過了幾天,我按照日程,到了季氏集團上班。我剛踏進辦公室,白眼球就說道:「你還來啊?你怎麼有臉來?我們公司市場部推出的宣傳片,裡面居然有你的影子,被人拿放大鏡摳出來了!我們校園行的計劃都被你搞砸了!現在媒體都諷刺我們的公益活動是作秀,居然請了你這種社會垃圾來做!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盆粥。市場部多少天的心血啊,就這麼被你白白攪和了。你還敢來上班?!」
我輕輕地說道:「我讓攝影師把我的照片刪了的。」
「那結果呢?!你這種人,到哪裡都是個禍害啊!趕緊滾蛋吧!」
於是我就滾了。
王奎他一向和新聞脫節,還不知道我的事。我問他有沒有收到贊助費取消的消息,他樂呵呵地說:「什麼啊,贊助費都拿到手了。你就別想有的沒的了。」
我說:「快放暑假了,我想出去旅遊一趟。季氏集團的心理諮詢項目,我沒法跟進了。」
王奎不樂意地說道:「哎呀,大家暑假都要回家,總得有人堅守呀。咱這樣過河拆橋,拿到錢不辦事是不行的,我們還指著跟人家長期合作呢。晴冉,你堅持堅持唄。」
我堅定地說NO,王奎嘆著氣說道:「那好吧,只能由我這個CEO親自上陣了。」
後來,我收到了季澤清律師的電話,他用職業的語氣跟我說:「紀小姐,我已經整理好了所有的資料。為了避免在民政局產生不必要的糾紛,想跟您確認一下,協議上說明,離婚後,您和季澤清先生的個人資產沒有關係,也將失去夫妻共同財產。這點,您是清楚的吧?」
原來我是淨身出戶。不過我也沒什麼夫妻共同財產可言,赤條條地嫁了,赤條條地離。也算公平。
我說:「沒問題。」
「現在需要您和季先生兩人同時出面去民政局辦理離婚。請問您明天下午的時間方便嗎?」
我問:「必須他本人過來嗎?由律師代替出席行不行?」
律師說:「必須本人到場的。我看了一下,您的戶口現在已經在C城了,本來在C城辦理最方便。可季先生擔心人多眼雜,剛好季先生的戶口在M市,他想問您,是否方便去一趟M市辦理呢?」
我知道,我現在是C城著名社會敗類,要是在民政局,讓人發現我們結過婚,功虧一簣,季澤清的名聲就不保了,季澤清考慮得很是全面仔細。
我說道:「方便的。你過會兒給我發簡訊,告訴我詳細的時間、地點就行了。」
律師說道:「好。那麻煩紀小姐帶好身份證、戶口本、結婚證,還麻煩您買一張前往M市的車票了。」
我說:「好的。」
當初因為怕父親發現我結婚的事,等他和後媽結完婚後,我就把戶口本帶在身上了。我從柜子里拿出那本燙金的結婚證,打開看,裡面那個男人嚴肅堅定,那個傻妞目光飄渺,卻笑得燦爛。
我摸著照片上的兩人,眼珠子一滴滴落在照片上。水痕中,我發現,他們真的一點都不配。
第二天,我按照律師發給我的地址,買了一張車票,登上了去往M市的汽車。M市是靠海的旅遊城市,每年暑假前,我都計劃著到M市的海灘度假,最後都因為心疼銀子不了了之。沒想到,第一次踏入M市,竟是為了離婚。
結婚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離婚也在一個陌生的城市。
我在M市的民政局門口等季澤清。為了不被人認出來,我戴了一頂鴨舌帽,又戴了副墨鏡,站在樹蔭下,仍不敵悶熱的天氣,汗水流得滿臉都是。知了叫得撕心裂肺,我抬頭看了看梧桐樹葉隱藏起來的天,慘白慘白的,讓人眩暈。
季澤清就這樣站在了我面前。我還在眩暈中,看見他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臉色很不好,跟我說道:「走吧。」
我跟在他後面進了民政局。他沉默地帶著我填了《申請離婚登記聲明表》和《離婚登記審查處理表》。我悄悄看了看他的字,筆鋒柔和,看著似是在哪裡見過,可卻一點也回憶不起來。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說:「你怎麼什麼都懂?以前熟門熟路地帶我結婚,現在又熟門熟路地帶我離婚,你是老手啊?」
季澤清沉著臉,冷得像是剛從冰窟里走出來,噝噝地冒著涼氣。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看了看表上的內容,指著一處手寫的欄目說道:「離婚緣由是『不可抗拒的外部原因』,什麼外部原因啊?」
季澤清低著頭。
我接過來看了看,又瞥了一眼沉默的季澤清,替他解釋道:「哦,那時是我逼他結婚的,算不可抗拒的外部原因。」
工作人員白了我一眼,跟季澤清說道:「你當時不是自願結婚的?要是不自願,婚姻本身就是違法的……」
季澤清打斷道:「是自願的。」
民政局把登記表給我們,說:「把理由寫得具體點。不可抗力?是地震還是洪災啊?說清楚了再過來。」
季澤清領過表,走到一邊,盯著表發呆。
盯了很久,他轉頭問我:「離婚理由該怎麼填?」
我撓了撓頭,重新領了張新表,抄了一遍他寫的字,在離婚理由上寫道「因為妻子當眾出軌、社會影響不良」,還給了他。
季澤清看了看上面龍飛鳳舞的字,忽然把它撕成了碎片,捲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里。他的臉皺在一起,像突然溺水一般,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慌張和憤怒。
我重新拿了一張紙,又抄了一遍,離婚理由變成「因為妻子是個麻煩製造機」,再遞給他,他看了眼,還是撕了。
我安靜地趴在檯面上,仔細想著引起離婚的各種理由,從「妻子想要出家」到「妻子長得不好看」再到「妻子性冷淡」,一一都被季澤清撕了。
我想了想,最後寫上了「因為夫妻不相愛」,遞給了他。他看著這幾個字,眼睛終於變得有生機,然後他在聲明人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