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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6:15 作者: 破腦袋
    「我可以說錄音是偽造的。」

    「哈哈,現在有這麼多技術帝,我怕什麼。我希望這事越炒越火才好呢,正好讓更多的人見識到你齷齪的一面,我何樂而不為?」

    「你想怎麼樣?」艾香盯著我道。

    「你別招惹我,也別招惹沈青春和馮佳柏,不然你自己找條江跳了吧。」我把手機塞到包里,白了她一眼走了。

    我回到大廳,沈青春已經不在了。頒獎典禮快要開始,我的肚子不幸被季澤清的烏鴉嘴命中,跑了好幾趟洗手間,臭味熏人,最後我索性找了個相對偏僻的洗手間,躲在裡面不出來了。

    等我拉得差不多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爭吵聲。聽那聲音,好似雙方都相對克制,大概是哪個明星怕別人聽見吧。

    洗手間的抽風系統不錯,我拉得暢快了,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我剛把手搭在門扣上,忽然聽見吵架的那對人進來了。我一聽,竟然是沈青春和馮佳柏。於是,我就不動了。

    「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為什麼?是嫌我髒嗎?」

    「沈青春!你別這麼說你自己。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那是為什麼?嫌我不能為你生孩子?」

    「咱別提這件事情了,好嗎?」

    「為什麼不提?被人□不是我的錯,墮胎也不是我的錯,不能生孩子也不是我的錯啊。為什麼我要受這種報應?」

    「是我的錯,我那天不該跟你提分手,不該讓你情緒失控,更不該讓你一個人回家,不然就不會有這場悲劇。你要是覺得我該承擔起所有的責任,好,我承擔,你要我娶你,還是想要我的命,都可以。可是,沈青春,你不能要求更多了。我沒法愛你,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馮佳柏扔出的一個接一個,把我震在原地。我呆如木雞,大腦一直處於當機的狀態。沈青春被人□?沈青春不能生孩子?這是哪天的事?那天馮佳柏抱著我哭,在我耳邊叫沈青春的名字,是因為這件事嗎?他把錯誤歸結於自己身上,所以才會為我的付出說對不起和謝謝?還有,他們從來沒有相愛過?他和沈青春待在一起時挺開心的啊,我天天跟在他倆後面看著呢,也沒見他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呀,怎麼可能……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現在我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中?為什麼我聽到的話都這麼離奇?

    沈青春崩潰地說道:「馮佳柏,你憑什麼這麼審判我,審判我們的感情和未來!我求你出國重新開始時,你不也是答應得好好的嗎?你也能好好地跟我聊天和吃飯了,我都覺得有希望了,為什麼你又要離開?」

    「就是看你恢復了,我才敢回來。出了事後,我一直在盡力彌補給你造成的傷害,我陪你考到C大,為你辦心理諮詢室,又陪你出國治療。最後一年的單人游是我最輕鬆的時光了。沈青春,我的人生已然悲慘,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繼續這樣了?我真的很累……」

    沈青春忽然抽泣道:「好,你累了,我也累了。我得不到你的心,你也別想得到她的心。對,是你害我變成現在這個討人厭的樣子的。你承擔吧,馮佳柏,請你跟我結婚。」

    我呆住了。我和沈青春是何其相似,我們都逼得沒辦法了,作為女人,都向男人求婚了,只不過她是向她的愛人,也是我的愛人,求了婚。

    馮佳柏一直沉默著,沉默到我都以為他們走了,馮佳柏才說道:「好,沈青春,那我們結婚。一切如你所願。我們----結婚。」

    沈青春忽然大笑道:「原來得到你這麼容易,好,我想你不會告訴韓斐我不能生育的事情的。作為補償,我會讓我爸把資金慢慢注入韓斐工作室。馮佳柏,我們可要辦一場比威廉王子他們更隆重的婚禮啊。我要讓冉冉做我的伴娘!我要讓她做這世上最美的伴娘!」

    我聽過「這世上最美的伴娘」,卻從沒聽過「這世上最美的伴娘」,沈青春在這樣的場合突然提起我,讓我毛骨悚然,直覺沈青春應該不是出於偉大的友情要這麼做。

    馮佳柏的聲音像是一張破碎的紙,他說道:「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你覺得我毀了你,那你毀了我也很公平。結婚的事,你自己張羅吧,我什麼意見都沒有。典禮開始了,過會兒我還要去頒獎,我先讓人送你回酒店。」

    然後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我在洗手間裡呆了很久,才傻傻地出了門,踽踽地往外走。

    我想我現在應該像是一個沉思的屍體,四肢是僵硬的,腦袋卻像是一艘在滔天波浪里起伏不停的小船。那麼多突如其來的真相如同無數飛虻,在同一時間襲擊了我,而我卻赤腳走在鋼絲上,沒有餘力將它們驅逐走。

    玻璃屋頂外的天空是恍惚的晴空,於我來說卻像是無邊的黑夜。馮佳柏要結婚了,結婚對象是沈青春。對這樣的畫面的想像,我在四年前已經經歷過一次,於是我跟別人結婚了。現在他們真要結婚了,可我卻不似之前的感覺,不是為了心愛的人離我而去而傷心,而是為了他們結婚背後的辛酸而心痛。我為馮佳柏承擔不應該由他的承擔的錯難受,可又不能埋怨沈青春,她是我們幾個最悲苦的人,我不敢指責她用這樣的方式追求幸福,她的幸福顯得如此重要和緊急,因為在她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內心早已被踐踏得一片狼藉。

    而處於尷尬身份的我,實在不知應該以什麼立場去面對這場婚姻。要是不知道真相就好了,我不由想,也許不知道真相,我會默默地祝福他們在一起,然後我過我自己的日子,走我自己的人生。本來我也是這麼打算的,畢竟我的未來本來就註定沒有馮佳柏了的----早在季澤清在酒會上幫我分析完那麼多我和馮佳柏之間的障礙時,我就已經有了定論了。我是一個多麼有自知之明的人。

    我麻木地走著,好似在路上遇上了艾香。她跟我唧唧歪歪地說著點什麼。我什麼也聽不見,只知道要往外走。到了明晃晃的馬路上,我攔了輛車,報了個地址就走。

    司機叫醒我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竟然停在季澤清家的樓下。

    我進了門,走進屋裡,端坐在寫字檯前,呼吸困難。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掐住了我的喉嚨,我難受得想哭,可是一滴淚也掉不出來。

    我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首詩: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無緣無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此刻有誰在夜間某處笑/無緣無故在夜間笑/在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走/無緣無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死/無緣無故在世上死/望著我 (來自里爾克的詩《嚴重的時刻》)

    然後我趴在桌上睡著了。

    第41章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在床上。屋裡亮著燈,我看看手錶,晚上十二點。洗手間傳來洗澡的水聲。過了會兒,季澤清從屋裡出來了。他用毛巾擦著頭髮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四年前黃城高中山上的小水灘。彼時我自以為我承受了多大的苦,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毀了自己的名譽去保護沈青春,又為了自己那點心思,受了威脅高考失敗,又跑去復讀。表現得好似有多成熟多滄桑,連帶著看其他同齡人都帶著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的姿態。可現在想來,對比那時的沈青春,我該有多麼無憂。高考的時候以為高考就是天,等過了高考,才知道人生的考驗遠比高考要複雜得多。有那麼多時刻,能讓人比高考失敗還要痛徹心扉。

    我走過去,抱住季澤清,緊緊地不放開。

    季澤清的手還放在頭上,幾秒鐘後,他的手落下來,放在我的背上,問我:「季太太,你是過來寫詩的麼?」

    我趴在他肩上,問道:「季澤清,你跟我結婚,開心嗎?」

    他把我從懷裡撥出來,仔細地看著我:「怎麼了?」

    我搖頭:「季澤清,當初我那麼崩潰地逼你結婚時,你是不是恨死我了?覺得整個人生都被我毀掉了?」

    季澤清看了看我,說道:「還好,你跟我國強拆隊似的,逼我拆了這個拆了那個,可後面跟著開發商重建呢,所以不至於毀掉。」

    我忽然被他打的比方逗笑了,靠在他肩膀上樂了會兒。

    季澤清摸著我的頭,問:「怎麼突然沒跟我說一聲就過來了?我還在頒獎典禮上找你呢。」

    我說道:「我詩興大發唄。」

    在他肩上靠了會兒,我跟季澤清說道:「季澤清,我不逼你離婚了。你要覺得我逼你結婚毀了你而恨我,那你就好好恨我,所有的報應我受著。等你舒服了,想離婚了,我再離。你說得對,我提的結婚,理該你來提離婚,這才算公平。」

    季澤清退了一步,把我的腦袋捧起來,看著我:「你說什麼呢?你還記著那天我們吵架時說的氣話呢?你怎麼當真了?我沒恨你,好端端地幹嘛恨你啊?」

    我想起那場爭吵,也是在這個房間,季澤清把我的過往一一數落了一遍,那句「你心愛的人害你跟錯人結婚,那你就等著我害你永遠也離不了婚!」還在耳邊迴蕩。我抬頭看他:「季澤清,你要真恨我,沒關係的。那天你開車出去差點想殺了我,我也是有數的。我現在知道男人被不愛的女人逼著結婚有多麼可憐了。」

    季澤清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我什麼時候想殺了你啊?」

    我說道:「就是那天我和艾香吵了一架,你開車帶我出去,說要把我鏟掉那次。」

    季澤清的臉都黑了:「你腦子裝的都是些什麼啊?中國是法治社會,我怎麼可能殺了你?我那是打個比方,你怎麼聽不懂氣話呢?你就因為這個把我拋在荒郊野外啊?」

    我說道:「你也知道那是荒郊野外啊,你把我帶到那裡,情緒還那麼激動,又說了一堆可怕的話,我害怕也正常啊。幼兒園的時候,我欺負得你這麼厲害,又逼你結婚……」

    「幼兒園?你說幼兒園我還想問呢,你上次和艾香說什麼從幼兒園開始就暗戀,你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

    我點點頭:「那時的事,對不起……」

    季澤清笑:「我還要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那毛病也沒好得那麼快。不過你小時候,可真是夠霸道的。我好歹也八九歲了,被你這小丫頭片子欺負成那樣。要說殺人合法,我也許會選擇在那時殺了你,不會到現在才來補上一刀。」

    我往後一跳:「你真想殺了我啊?」

    「打比方,打比方,跟你說了那麼多回,你怎麼老聽不懂話里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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