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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6:15 作者: 破腦袋
    我一聽,立刻心花怒放地去了。

    酒會是在C城一個露天的私人糙坪上舉行的。此時夜幕已經降臨。寶藍色的天如同被打過蠟一樣。星辰如碎鑽一樣鋪滿了天空。風徐徐地吹來,卻不讓人覺得冷。隔幾步就有華麗的裝飾燈,流光溢彩。糙坪的一側放置了幾個螺旋形的鐵藝架子,上面放著誘人的西式糕點。角落裡有一支樂隊,正在演奏著名曲《夜鶯》。舒緩的音樂讓整個夜晚柔和起來。

    馮佳柏問我:「習慣麼?」

    我點頭:「還行。」

    他笑:「我在國外,也出席過很多這樣的場合,可到現在還是不適應。」

    「為什麼?」

    「需要說很多假話啊,撐場面用的嘛。」

    我歪著頭說道:「我記得以前看過一篇文章,上面說『人不可能永遠真實,也不可能永遠虛假。許多真實中有一點虛假,或許多虛假中有一點真實,都是動人的。』所以當你聽到很多假話的時候,嘗試著去期待裡面的真話;當你聽到了感人的真話時,也要懷著慈悲的心,去容納日後品出來的虛假。如果這麼想著,其實說場面話聽場面話就不會那麼難受了,是不是?」

    馮佳柏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似是回味了一下,說道:「冉冉,其她女孩子聽到我剛才的話,要麼誇我說,你這樣真實直率的性格我很欣賞,要麼勸我說,其實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要接受它。無怪乎就是這兩種或讓我繼續保持或讓我放棄妥協的方法。你是第一個提出還有第三條道路可走的人。」

    我被他誇得不好意思,笑:「現在才發現我的魅力呢?」

    馮佳柏誇張地捂住心臟,說道:「嗯,震撼人心啊。」

    糙坪上的人越來越多。有不少影視明星也過來了。他們比屏幕上顯得更瘦,都跟柴火棍兒似的,感覺今晚上的風要再大點,他們都會被吹跑了一樣。馮佳柏端著酒杯和不同的人寒暄去了。他一走,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和我套近乎。

    「你是馮公子的……」一個嬌艷欲滴的女人跟我說道。我認得她,她叫洪雪,是最近冉冉升起的影視新秀。她把話停在那裡,等我往下接。

    我說道:「女伴兒。」

    洪雪又問:「什麼樣的女伴兒?」

    「一起出席酒會的那種。」

    「你們怎麼認識的?」

    「路上走著走著就認識了唄。」

    洪雪白皙的臉上綻開笑容:「你很有趣啊……」

    我也笑:「過獎過獎,一般一般吧。」

    「怎麼稱呼?」

    「紀晴冉。」我不悅地說完,就藉故離開了她。

    我並不是刻意想跟她這麼冷酷地對話。但我忽然開始意識到,馮佳柏是那個繽紛王國的國王,他的身邊天生就有如花美眷相伴。以前上學時,他性格陰冷,身邊又有完美的沈青春,並沒有引起很多女同學們的興趣。如今他是娛樂圈造星機器的二代掌門人,是溫文爾雅,才貌雙全,孑然一身的名校海龜,堪稱完美,會有多少花容月貌、冰肌玉骨、蕙質蘭心的女人會想要跟他在一起。而我只是游離在王國城外的粗布少女,面對周遭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隔了四年的自卑感又重新翻江倒海地涌了上來,我不由跟氣鼓魚一樣,一遇到敵人就脹起身子亮出倒刺了。

    我鬱結地在糙坪走,一抬頭,居然遠遠地看見了季澤清。他也剛好轉過頭來,碰上我的目光時,顯然比我更意外。

    他直直地朝我過來,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現在是一條氣鼓魚,反問道:「我就不能來這種高級場所麼?難道只有有錢人才能踏進來麼?」

    季澤清皺了皺眉:「你吃槍藥了?」

    「你才吃槍藥了,你全家都吃槍藥了!」

    季澤清說道:「我全家?那不還是你吃了槍藥?」

    我知道他暗示我們結婚的關係,心裡更是生氣,想掉頭離去。季澤清拉住我:「你今天幹嘛來了?好幾天沒見著你了,氣色不錯啊,好像還胖了點。」他上下打量著我說道。

    他不提胖字還好,一提更是讓我鬱悶:「要你管!你喜歡紙片人就跟紙片人結婚啊。我就是這麼有豐腴的美,就是這麼有厚重的存在感。你管的著嗎你!」

    季澤清笑了起來,嘴巴變成好看的弧形,說道:「我挺喜歡你這種豐腴美、有厚重存在感的女人的。我不跟紙片人結婚,就跟你結。」

    我真想脫了高跟鞋,然後把鞋跟扎他腦門上。

    他不理我的怒視,說道:「晚上別喝酒,聽見了沒?」

    「要你管!」

    他看著我,問道:「今天晚上你是怎麼了?受什麼刺激了?前兩天吃飯不是還挺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話的嗎?」

    「要你管!」

    「換個句型!」

    「我偏說,要你管要你管要你管啊!」我吼道。

    「發什么小孩脾氣,你多大的人了?」

    「老娘我永遠二八佳人!」

    季澤清又笑了:「行,你鬧吧。前幾天我給你發簡訊,你怎麼不理我?」

    「那是因為我給你拉到了黑名單!我壓根就沒收到你簡訊!」我說道。

    聽完我這句話後,季澤清指了指我的包,冷冷地命令道:「把手機拿出來。」

    「我不!」我橫眼冷對他。我縱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許還可以後天努力慢慢彌補,可看見他,我才想起來,現在我最棘手是已婚,這個怎麼補?我撐死了就是離異,丫這個心理扭曲、潛在的犯罪分子還不隨我願讓我離!

    季澤清想過來搶,我把包往我身後一藏,季澤清就掛到我身上,從我身後拿包。我左右手換著包,死也不讓他拿到手。就在這時,我聽見馮佳柏的聲音:「你們在幹嘛?」

    我連忙推開季澤清,理了理衣服,說道:「哦,沒什麼,這位先生喝多了……」

    馮佳柏疑惑地打量了季澤清一眼。

    季澤清瞪了瞪我,向他伸出手說道:「我有輕微的夜盲症,剛才差點摔倒,還好她幫我扶了一把。我是季氏集團的季澤清,您是?」

    馮佳柏回握了一下手,遞出一張名片,說道:「我是韓斐工作室的馮佳柏。」

    聽到這裡時,季澤清的身子突然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名片,道:「久仰大名。」

    大概今天晚上,馮佳柏聽了太多的「久仰大名」,所以對季澤清的「久仰大名」已經見怪不怪了,但我知道季澤清意有所指,並不是他人口中那個意思。

    季澤清掏出名片,雙手奉上道:「季氏集團最近正在做校園市場,可能會挖掘一些校園作家和校園歌手,這些還需要仰仗韓斐工作室的鼎力支持。季董和韓斐女士的私交很好,公司也正在和韓斐工作室洽談新一輪合作的業務。我想在不遠的將來,我們會有很多接觸的機會。」

    季澤清很有商業架勢,說得好聽又官方,是標準版的場面話。

    馮佳柏接過名片,仔細看了看,收進口袋裡,說道:「那是當然,季先生。」

    季澤清說道:「我也是剛從美國回來沒多久。直接叫我季澤清或者Alan就行。」

    馮佳柏說道:「你叫我馮佳柏或者Devin,either one is ok.」

    我被乾乾地晾在他們旁邊,不知道該離得遠遠的還是繼續待在這裡。

    馮佳柏偏過頭看我:「bored?」說完他甩了甩頭,下意識地說了聲騷瑞,說道:「無聊了吧?」

    我訥訥地說:「還好啊。」

    季澤清忽然說道:「紀 小 姐是您今晚的女伴?」

    我嚇得心驚肉跳,生怕季澤清說出什麼來。

    馮佳柏驚奇地問:「你們倆認識?」

    季澤清點點頭,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是啊,認識有一陣子了。」

    「哦,怎麼認識的?」馮佳柏看了看我,順嘴問道。

    我腿微微有些發軟,手心裡全是汗。

    季澤清直勾勾的眼神終於從我身上移開,對馮佳柏說道:「前些天,我們季氏基金贊助了不少學校公益機構,我有幸參與其中。當時 紀 小 姐代表她學校的心理諮詢室,做了非常精彩的講演,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他連用了兩個「非常」,每說一次「非常」,眼睛就往我這邊瞟一瞟。但聽到季澤清的話後,我還是如釋重負地偷偷吁了口氣。

    馮佳柏微微一笑,說道:「紀晴冉說話確實很有趣。今天晚上她還說了很多有趣的話,讓我印象也『非常深刻』。」

    「哦,不如說出來分享分享啊。」

    馮佳柏看著我:「冉冉,你說說唄。」

    我低頭說道:「哦,就是假話里有真話,真話里假話,你要在假話里聽真話,在真話里聽假話。」

    馮佳柏愣了愣,忽然吃吃地笑,笑完之後抱歉地看著季澤清說道:「她跟我說的時候,要比剛才要有血有肉些,不過精簡起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只是聽起來有些像繞口令,讓人費解了。」

    季澤清聳聳肩說道:「還好我聽力不錯,理解力也還可以,勉強還是聽懂了紀 小 姐的話。呵呵,非常有意思,是啊,也許謊言和真話之間只有一線之隔,貴在聽者是怎麼辨別怎麼理解的。所以說話的人大可以不負責任地信口開河,因為即便日後真相浮出水面,他也可以將之推到對方身上。」

    季澤清話裡有話地諷刺了我一頓之後,頓了頓,才說道:「Devin,我當然是開玩笑的,紀 小 姐確實是個很有思想的女人,季氏一直看重人才的培養,我相信,以後我和紀 小 姐會有更多見面的機會,就像今晚不期而遇一樣。」

    馮佳柏說道:「多謝謬讚。不好意思,Alan,我想和她一起到那邊走走,所以……」

    季澤清大方地說道:「請便。」

    第30章

    離開季澤清,我內心有些慌張。季澤清現在又多了我一個把柄,這並不是件好事。從他剛才和馮佳柏的對話看來,他有著一種敵人在明我在暗的心態,說話遊刃有餘,視角居高臨下,好似戰爭之前意氣風發的狀態。

    我既想讓馮佳柏與我一起,又直覺我們在一起後,季澤清會和變態一樣,拿這事威脅我或威脅馮佳柏。畢竟馮佳柏現在占據高位,風光無限,而季澤清最多也就是公司的中層領導。如他所說,也許韓斐工作室和季氏集團的合作會很多,那季澤清利用馮佳柏做業績,往上爬的機會也會很多。季澤清本來就是個城府很深的人,結巴都能裝一年,誰知到他能打出什麼主意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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