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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6:15 作者: 破腦袋
季澤清的腦袋重新抬起來,他似乎也認為這樣的結果不錯:「嗯,是死----死孩子。別----別打球了。好----好好學習吧。」
就這樣,我和季澤清的關係正往越來越和諧的道路上發展。我偶爾到他那裡蹭蹭飯,天好的時候和他一塊兒散散步,我們還多了一個朋友----阿土。它是寺廟收留的一條癩皮狗,現已經被季澤清養得毛皮順滑,有時候住宿舍里能聽見季澤清逗阿土玩時,阿土發出汪汪的叫聲。
有次阿土叫得特別響亮,仿佛就在我宿舍隔壁叫喚似的。我循著聲音,打開宿舍的後窗,爬到凳子上往圍牆外看。圍牆和後窗只有一臂之距,壘得大約只有我個子那麼高,是一堵只起到劃分地界功能、不能防止任何小偷的圍牆。我站得高,竟然發現圍牆外就是季澤清的平房。難怪我每次在宿舍里泡方便麵時,阿土就叫得這麼歡,合著我和季澤清其實是鄰居啊。
這下,我和季澤清通訊基本靠吼了。當然季澤清在我跟前是個結巴,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在吼:「小結巴,借你洗衣機使一使行不?」「小結巴,我直接裝袋子裡扔過去,你幫我洗洗行不?」「小結巴,你那兒陽光充足,直接幫我晾在你那兒行不?」「小結巴,我衣服幹了沒?幹了的話,你幫我收好再扔進來行不?」
這可不能怪我。大冬天的,這兒不似C城那邊通暖氣。我凍得手指頭快要生瘡,不想再沾水了。而且季澤清學習成績那麼好,精神那麼充沛,又踢球又冬泳又養狗的,幫鄰居兼同學干點活兒,也無可厚非。當初他幫那麼多女同學補習功課也是很心甘情願的呀。我從來沒有在學習上麻煩過他,在生活上讓他繼續發揮助人為樂的精神,他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左一個小結巴右一個小結巴地使喚他,終於等來了我報恩的時刻。
這一天是寒假前的最後一個周末。黃城的天終於轉晴。在沒有暖氣的地方,太陽和生活幸福指數關係密切得跟twins似的。當我一覺醒來,看見蛋黃一般的日頭高高掛在窗外時,心情不由跟著也燦爛起來。
剛換好衣服,我就聽見阿土在後窗那邊汪汪地叫喚。拉開窗簾站在凳子上一瞧,果然季澤清穿著一身白白的羽絨服,圍著墨綠色的厚厚圍脖,站在阿土身邊,淺淺地對我笑。
我伸了個懶腰:「幹嘛?」
他指了指寺廟門口的方向,示意我過會兒去那邊找他。
我點頭:「等我十分鐘。我還沒吃早飯,你有嗎?」
季澤清舉起一隻手,手中晃蕩著一隻白色的塑膠袋。
我和阿土一樣,有奶便是娘。我立刻說道:「五分鐘後到。」
我迅速收拾完,跑到寺廟門口,便看見阿土繞著季澤清打轉呢。季澤清正在訓練阿土握手,阿土不願意配合,一門心思地把腦袋往季澤清手上的塑膠袋裡湊。
我走過去喊了聲:「阿土----」
季澤清轉過頭,把塑膠袋給我,說道:「阿土跟----跟你一樣,只對吃的有----有興趣。」說完,他看了我光禿禿的脖子,迅速解下圍脖,行雲流水地圍在我身上。
近來季澤清跟我說話利索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結巴了。我由著他幫我系圍脖,在塑膠袋裡扒拉了幾下,挑出微波爐剛烤好的熱狗,塞進嘴裡,問:「咱去哪兒啊?」
季澤清從另一個兜里拿出一雙鞋,說道:「滑冰。」
「滑冰?黃城還有溜冰場啊?」
季澤清笑道:「天然的。」
我眯著眼看他:「小結巴,你看,你現在說話可真利索。」
季澤清心情很好,聽到我的表揚,聲音飛揚地說:「短的話沒問題!」
我被他的情緒感染,開心地跟著他後面走,順帶扔了半根腸給阿土。阿土搖著尾巴跟在我們倆後面。
沿著山路爬了一會兒,眼前的場景越來越熟悉。季澤清停了下來,指著前面的湖面說道:「天然冰場。」
這不是上次我撞見季澤清裸泳的小水灘嗎?沒想到白天看起來,又有截然不同的味道。月光下的它如同神秘的少女,陽光中它卻像熱血的少年。水面已經凍成白冰,反射出金燦燦的光。旁邊山岩的滴水已凍成冰棱,晶瑩剔透。水灘邊的的青柏仍是鬱鬱蔥蔥,陽光透過青柏灑在岩石上,光斑大大小小,方方圓圓,甚是好看。
季澤清邊換鞋邊問我:「你會嗎?」
我搖頭:「不會。」
「想不想學?」季澤清穿好了鞋,輕鬆地站起來。
我說:「我先看看吧。我特想採訪你一下,有什麼體育活動你不會的麼?跳水你會不會啊?」
他摸著後腦勺,說道:「這個真不會。」
我連忙說道:「那我得趕緊學跳水去。回頭也在你前面表演一圈,讓你羨慕死。」
他已經向冰面滑去,轉了個圈,說道:「你學習能----能力這麼強,肯定能----能學會,以後你----你就是中國第二----二個郭晶晶啦。」
我摸著阿土的毛嚷道:「你才二----二呢。」
我坐在糙地上曬太陽,順便在塑膠袋中找吃的。季澤清跟蝴蝶似的,在冰面上自由地飛翔。阿土雙眼炯炯地看著季澤清,不時地叫喚一聲,終於抵不過誘惑,歡快地向它主人跑過去。
我站起來喊道:「喂,阿土,你打算將來拉雪橇去啊。趕緊回來----」
「來」字還沒說出口,我看見冰層突然在季澤清的腳下裂開。裂fèng瞬間越來越寬。我眼睜睜地看著季澤清往裂fèng中栽下去。不知哪來的英雄主義情懷,我見到季澤清歪歪斜斜地掉進冰水裡,本能地飛快衝過去,在靠近裂fèng時,一個縱越,唰地跳了進去,簡直和小時候課文里講的羅盛教救墜冰窟的朝鮮女孩一個英姿。如果事件不是反轉得那麼令人難堪的話……
就在我在空中拋出弧線時,季澤清從水中掙扎著爬起來,還來不及站穩,就被我的俯衝力重新摔回了水裡。我在他身上滑行了一小段,跟一條秋刀魚一般游進刺骨的冰水裡。幸好被季澤清抱住了腰,我才沒有觸底。可在滑行的過程中,我的腦門磕到裂冰的豁口。被季澤清從水裡拉出來,我感到臉上潮濕一片。
剛才一慌張在水裡嗆著了,我不停地咳嗽。可我越咳嗽,臉上越是濕潤,我抹了一把臉,差點把自己嚇倒,那是鮮紅紅的一片。
記憶忽然跳躍。六年前,我手上也是這麼殷紅的血。然後馮佳柏的臉、沈青春的臉交疊起來。啊……要是那天沒有該死的初潮,我的人生軌跡會不會就此改變呢?那麼我不會卑微地暗戀,就不會有《跪著愛》,我就能平安地通過高考,還在大學找到了真愛。多安穩多妥帖啊!
季澤清按著我的腦門,急急地問道:「紀晴冉,你----你還傷哪兒了?怎----怎麼流這麼多血?我趕緊送你去醫院!」
我左半腦在感嘆「老天啊,要不要我說學跳水就立刻趕我跳水啊!」右半腦在罵娘:「你讓我丟人丟死算了,救人沒成功還把自己給摔傷了。這果然是和熱血少年一般的水灘啊!夏天還深得可以游泳,怎麼到冬天就這麼點兒水啊!南方的冰面要搞哪樣啊,說裂就裂說化就化,你以為你跟誰撒嬌呢啊!」
我一激動,腦門上的血快要噴出來,最後我實在受不了自己這麼倒霉的樣子,昏死過去了。
第12章
等我醒來時,外面的天色已變黑。醫院的急症病房裡仍有不少人頭攢動。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房間。我費力地往右邊轉了轉,便看見季澤清左手打著石膏,右手掛著點滴,斜躺在我身邊的病床上。
我輕輕咳了一聲,他就醒了過來。看我睜開眼了,他立馬從床上下來,蹲在我前面問道:「有----有沒有好----好點了?還----還痛麼?」
我皺皺眉,無力地說道:「你怎麼也傷著了?」
剛好值班醫生過來巡查,看見我醒過來,調侃道:「喲,殉情小情侶活過來了啊?哦,不對,是謀殺親夫的小娘子活過來了啊?」
黃城的醫生倒是很愛落井下石……
醫生翻了翻我眼皮,問道:「噁心嗎?」
我搖搖頭。
醫生說道:「沒什麼問題。腦門上毛細血管分布密集,隨便一破皮,就能流一地血。」
我聽醫生這麼一說,放心了不少:「哦,就破皮啊,還好,還好。」我劫後餘生地自言自語。
醫生說話真夠大喘氣,他話語一轉:「破皮?你哪只破皮啊,肉都綻開了,fèng了兩針,還好沒刺到太陽穴,不然你死得多冤枉,比莫名其妙被你撞得骨折的小男朋友可冤多了。」
我沒有力氣翻白眼了,醫生抬了抬下巴,朝季澤清說道:「你的手別亂動啊。」說完後又轉過來看我:「你小男朋友比你靠譜,骨折了還能把你抱下山進醫院。不然就算你沒扎到太陽穴,流血也流幹了。」
唉,救人不成反害人,害了人還倒欠人情。這真是世上最淒涼的英雄了。
等醫生走了,季澤清趴在邊上說道:「對對----對不起啊,害----害你受傷了。」
本來我想道歉的,聽他這麼一說,我索性將這倒霉英雄扮到底,虛弱又喋喋不休地說:「小結巴,你欠我的人情大了去了。在這*****,眼見著高文憑越來越沒用了,女人要混得風生水起可全靠一張臉啊。你看我因為你都毀容了,腦門上fèng針啊,我將來要是嫁不出去可怎麼辦?」
季澤清悶了半天,悠悠地說道:「那我娶你。」
我被他嚴肅的樣子逗樂了:「你還真以身相許啊?我都把你撞殘廢了,你也敢娶?好啦,知道你心地善良,你這份孝心,姐姐收了。」
季澤清歪著頭又不說話了。過會兒他才涼涼地開口:「你的手----手機沒帶出來,我還沒----沒跟你家----家裡人聯繫。」
被他這麼一說,我靈台一片清醒,連忙說道:「不要聯繫,千萬不要聯繫。要是讓我爸知道我高考前腦子受傷,不管大傷小傷,他都會崩潰的。他可不能再被我打擊一次了。」
季澤清神情很是受傷,眼裡滿是歉意:「那----那下周就寒----寒假了。你的傷要----要二十來天才----才能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