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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6:15 作者: 破腦袋
    這話聽得我更加心虛,尤其是剛跟季澤清提完離婚,就被人這麼夸,我臉都燙了。

    季澤清若無其事地笑道:「哦,這麼說來,我倒很想看看那位悲情四小天后之一的作品了。叫什麼名字?」

    我沒攔得住文諾,她得意地說道:「艾香她連書名都是抄咱冉冉日記本的名字的,叫《跪著愛》。這丫頭連名字都想不到更好的了,何況書本身的內容呢。不過這本書要換別的書名,還真沒有比《跪著愛》來得更動人了……」

    「文諾,季 小 姐等你點餐很久了。」我打斷她對我的日記本滔滔不絕點評的癮頭,提醒她道。

    杜文諾立刻看菜單去了。我也仔細地研究菜品起來,可上面的字卻一個都讀不進去。

    那時我發現丟了隨筆日記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用重錘敲昏了頭一般。

    我在黑暗中,倉皇失措地將教室和宿舍之間的馬路來來回回掃了好幾遍。每掃一次,我的心就沉一次。我一遍遍回憶日記里寫的故事。那裡面的人物雖然用了化名,可只要C城一中的人稍微順藤摸瓜地理一理,即便猜不到我身上,也絕對能猜出故事的男主角是馮佳柏。

    而我在裡面記錄的很多事亦真亦假,甚至連露骨的H片段都有。當身邊的女同學還停留在「哇,他真帥」這種對異性模稜兩可的讚嘆時,看似單純的我早已在筆下記錄我對他指節分明的手指有多麼著迷,而我是多麼激烈地撕開他緊緊包裹的襯衫,解開他細腰上纏繞的皮帶,扯下他的白色內褲,在他性感的腹肌下沉淪。

    當然這是我一個人的意yín,是關起房門躲在被窩裡悄悄記錄下的意yín。當這本日記本丟失時,我再也不相信任何承載文字的東西。後來的博客、微博、論壇,我只圍觀,卻沒法寫下我的文字了。

    校風嚴謹的C城一中,這麼大膽的性描寫無疑是傷風敗俗的。要是被人撿著,誤以為這是馮佳柏糜爛的生活作風,再大肆宣揚,那馮佳柏的一生都被毀了----那時馮佳柏處於高三最後一學期,正是最需要一心一意的關鍵時刻,這種流言蜚語的中傷,我無從想像。

    說句實話,當時我並沒有想到馮佳柏若是追究起來,隨著蛛絲馬跡看出我才是興風作浪猥瑣不堪的幕後人,他又會怎麼視我為怪物。我一股腦兒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保護馮佳柏身上,直到艾紫香----那是艾香的真名----拿著我的日記本,用這個我還來不及想到的後果威脅我時,我立刻傻在了原地。

    我對他的愛低到泥土裡,可卻開出了妖艷頹廢的惡之花。

    那時候的艾紫香在學校里的風評並不好,她早看不慣我在沈青春馮佳柏後面跟搖著尾巴的小狗似的賤樣兒了,所以她拿著我的日記本一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幾乎要昏過去。

    那天天色黑黢黢的,一點亮光都沒有,跟我想像中的世界末日相差無異。三月末的風依舊颳得如刀子一般。我在風中泣不成聲地答應她的任何條件,只為她一句「我替你好好保管,你可別惹我不高興,要是我不高興了,可保不齊什麼時候把它扔出去。」

    曾經有人說,自尊於女人而言,像是一件文胸。它將女人的身體拖得高高的,保護得好好的。只有在那個女人解下文胸的時候,才是一個女人真正成長的時刻。

    這種突如其來的成長,比我之前在馮佳柏和沈青春面前的初潮要深刻得多。相應的,我付出的代價也要多得多。我戰戰兢兢地度過了高中部最後一年多的生活,我的成績隨之大幅度下滑。而我跟列車長面對一列失控的火車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轟隆隆地載著本人墜入懸崖。直至艾紫香這本盜取我90%以上文字的書大賣後,我才突然放下心防來。我知道,這種盛名是艾紫香眷戀的,她跟我一樣,再也不敢將那本日記公之於世。而我也可以大大咧咧地將這本書的來歷當個笑話講給了杜文諾聽。就是因為抄襲,那些虛幻的香艷的激烈的令人臉紅的場景、還有關於馮佳柏和沈青春的秘密便可以作為艾香一人的虛構而推得乾乾淨淨。

    事實上,我一點都不艷羨艾香的一炮而紅。若不是她的走紅,我連選擇復讀的勇氣都沒有。我們相互成就了對方,相互成為對方的威脅。這種戰略上的平衡,被杜文諾這個笨蛋打破,我當時也掉以輕心,沒想到黑粉的隨口一句話竟能引起這麼多的口誅筆伐。想必艾香已經看到了我微博,從我的名字上也大概猜測出我是季晴冉。不知道將來的日子又會發生什麼變化。

    第5章

    我本不喜歡煎牛排這些西洋吃法,再加上胃口盡失,吃得就更少了。季澤研和杜文諾兩人還在討論時下的八卦。季澤清坐在我對面,陪著我一言不發。

    侍者走過來說道:「季 小 姐,前兩天您寄存在這裡的酒已經醒好了,現在給您倒上麼?」

    季澤清轉頭看季澤研:「怎麼想起來喝紅酒了?」

    季澤研撒著嬌道:「難得你回來,可跟你出來吃頓飯比登天還難,我還不能趁著大夥高興喝點酒慶祝慶祝啊。」

    輪到侍者給我倒酒時,季澤清突然說道:「她不用。」

    杜文諾和季澤研好奇地看過來。季澤研盯著季澤清說道:「怎麼了?難道人家冉冉腦門上寫著戒酒協會會員麼?」

    我乾乾地陪著她們笑,用鐳射般的眼神掃向季澤清,指望他編出一個服眾的理由來。季澤清沉默了半晌,說道:「喜歡叔本華的才女就別喝酒了。一喝酒,指不定又寫出《跪著愛》,《躺著愛》的巨著來了。」

    大家嘿嘿嘿嘿地笑開了。我也笑,笑得我嘴角都痛,大概笑起來真的比哭還難看。

    席間季澤研照樣變著法兒地誇他哥哥多了不起,而杜文諾則是投入到這種虛假的讚美聲中,又驚又喜地在季澤研吹捧出來的一個個大泡泡中翻滾。我聽得無趣,開始走神,藉口上個洗手間,就出了門。

    我拿出手機,想看看微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著手機連上網的功夫,我看見季澤清已脫去他的西裝,只穿了件藍白襯衫,慢慢地走過來。

    多長一寸嫌胖,少長一寸顯瘦,大抵說的是他這般恰到好處的身材。可惜我心裡有了馮佳柏,再好的身材也便是畫冊上與我無關的路人模特,即便他是跟我扯了證的夫君。

    季澤清在我身邊停下,問道:「怎麼出來了?」

    我收起手機,說:「離婚吧。」

    「你著急結婚?」季澤清挑著眉毛看我。他比三年多前的時候長得更加立體。海外名校的鍍金背景讓他自信很多。他面對我時,再也沒有他聲稱的壓力了,剛才和我相處這麼長的時間裡,他都沒有結巴過一次,果然隔了三秋,就當刮目相看的。

    我嘟嘴道:「難道離婚都是為了下一場婚姻麼?」

    「那你為了什麼呢?」季澤清緊追不捨地問。

    我不耐煩地說道:「為了自由,行不行啊?」

    他又不急不緩地說:「四年前你問我,離婚是為了什麼,我說是因為自由。我記得你當時問我,結了婚難道就不自由了麼?那我問你,自從我們結婚後,我可從來沒插手過你的生活,你還沒覺得自由麼?」

    「何曾是沒插手,都讓人以為你在哪個疙瘩暴病身亡了,那我就是這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寡婦了。我到哪裡開證明,說我老公失蹤多少年以上算自然死亡了啊。」說到這個我怒從心起,不由提高了嗓音。

    他低著頭,眉毛也順了下來:「你找過我嗎?」

    「我他媽的除了這張結婚證,去哪兒怎麼找你啊?難道我摳結婚證上的照片,放到網上說這位是我的丈夫,你們誰看到了就跟他說『你妻子讓你回家離婚』麼?黃城高中說你是轉學生,人事資料不歸他們管。你那時打情罵俏的女同學們也沒有你聯繫方法。你活得好好的,寫封信會死啊。你寫不了信,寫張明信片也行啊。」

    「哦,我想寫,也不曉得往哪裡寄啊。我也找過你啊。可到今天才知道你原來就在C大。」季澤清遺憾地說道,說完偷偷看了我一眼。

    你當我是幾歲的孩童隨便讓人騙麼?!我懶得跟他理論:「好,現在我們相互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了。那咱趕緊離婚。」

    季澤清的眉毛倏地又集攏起來,眸色也黯淡了不少:「你那時拿你的前程逼我跟你結婚,怎麼不想著有朝一日你會求我離婚?你以為我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誰讓你照顧我的前程了?」

    「你不要狗咬呂洞賓。要不是我,你能在C大念書麼?我還沒讓你報恩,你看見我就提離婚。紀晴冉,你心是肉長的麼?你這樣,我偏不離婚。」

    「你這叫報復!」我的怒氣又燃燒起來。

    「就是報復!我大好青年無緣無故變成已婚的,誰的青春不是青春,就你的自由要緊?我想離婚的時候你去哪裡了?我也沒找著你啊。我還以為你不想跟我離呢!」

    哈佛的畢業生吵起架來,也和當初我爸媽吵架的時候一個德行。我順了順氣,打算退一步海闊天空:「好,算我對不住你,行了吧,小結巴,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當初是我強扭的,你也委屈了這麼幾年,現在我們情投意合,既然大家都做好了離婚的打算,擇日不如撞日……」

    「情投意合你個大頭鬼!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季澤清保持著高漲的情緒,竟口不擇言說粗口的近親詞彙,這還是之前的小結巴麼?

    他大概覺察出自己的失態來,說道:「我看結婚這事當初是你說了算的,那離婚由我說了算才叫公平。我其實也不是不想和你離,但是什麼事情都是你做主,對我來說,太沒有尊嚴了。所以,等我哪天高興了,我再叫上你,咱一塊兒離婚吧。」

    我說道:「那你哪天算高興啊?」我不由想到之前艾紫香說她一不高興就要把我的日記本丟出去,而眼前這個男人一高興才能跟我離婚。這他媽什麼亂七八糟的世界!就你們的情緒是情緒麼!

    季澤清看了看,湊到我耳邊說道:「有本事你哄我高興啊!」

    小結巴這三年出國不是去念書,而是泡西洋妞去了吧?要擱三年前,他有一半今天的膽色,我也逼不了他跟我結婚啊!

    我打了個噴嚏,說道:「哎呦,出國學什麼不好,學人家洋人噴香水。我對香水過敏好吧?」

    「裡面兩位女士噴了一斤的香水,你怎麼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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