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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6:15 作者: 破腦袋
    在她面前,我第一次自卑了。

    她大概和男孩很熟,說道:「佳柏,這麼著急找我,怎麼了?」

    叫佳柏的男孩指了指我說道:「你帶她去你們家一趟吧。到你家,你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沈青春迷糊地看著我,但沒過一會兒,她就明白了佳柏的意思。她有些害羞地看回佳柏,道:「那我帶她過去了,過會兒再帶她回來。她一個人過來的?」

    佳柏搖搖頭說道:「她爸還在。沒事,他要出來找不到她,我跟他說一聲唄。」

    沈青春眯了眯眼睛,拉著我的手,就走了。

    我跟在沈青春的身後,踩在她的影子上。如同我今後的人生,一輩子都在沈青春的陰影下生活。

    我一路不語,沈青春怕我尷尬,在路上斷斷續續告訴我,那個小院的男孩叫做馮佳柏,是她的髮小。現在和她一樣,在C城一中初中部上完了初一。而我在她給我透露這麼多信息之後,終於慷慨地告訴了她我的大名。她聽了之後咯咯地笑道:「你的名字跟我前幾天看的書裡面的女主角一模一樣哎。

    這一帶的房子都差不多。沈青春的家和馮佳柏家的房子很相似,都是兩層小樓加一個小別院,離馮佳柏家很近,走五分鐘就到了。

    她把我帶進她家的臥室。我第一次見識了公主的房間是長什麼樣的。她的房間裡有一張粉白色的床。薄薄的粉粉的棉絨被子上印著白雪公主的圖片。床上的蚊帳被高高地隆起,如一個小蒙古包一樣懸掛在床的上方。床的附近放著一套在西式動畫片才能看見的精巧桌椅和格子狀的四門衣櫃。房間的另外一側則是一面細長的鏡子和兩扇落地窗。淺白色的紗簾垂直落下,將毒辣的陽光擋在了外面。紗簾的一角豎著一張古箏,我又是只在電視裡見過。後來我知道,它不是古箏,是和沈青春她溫婉性格相配的古琴。

    她從衣櫃裡拿出一條短裙和一條沒拆封的內褲,跟我柔柔地又不失幽默地說道:「紀晴冉,不要怕。以後每個月都會流一次血,這是你長大的標誌,以後你就是女人啦。她是今後幾十年裡我們最親密的朋友,我們尊稱她一聲大姨媽。」

    她說得這麼輕鬆,讓我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放鬆開來。

    她又領著我進了洗手間,拿出衛生巾,把拆封使用的方式一一跟我耐心地介紹了一遍。在她的指導下,我接受了我長大了的現實,並且勇敢地面對了它。

    過了會兒,她拿出一個粉紅色的袋子,幫我的髒裙子髒內褲盛在裡面,遞給我道:「你把這個給你媽媽,她就會懂了,然後她會給你接著買那個大姨媽需要的東西。」

    後來,我陸陸續續又認識了一些美女們,可是沈青春無疑是最完美的。她不像杜文諾那樣毒舌,更不像范品楠這樣糙包。沈青春既漂亮又優雅,透著一種貴族的氣息,讓你見到她時,自發地想跪在她的石榴裙下親吻她的鞋尖,而羞於自己的卑微。

    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沈青春,我連當她對手的資格都沒有。所以,當馮佳柏緊緊地抱著我卻說出沈青春的名字時,我並沒有痛徹心扉。那是一場早被公布結局的戰役。在這場戰役里,我連提鞋都不配,能被馮佳柏那麼用力地抱著,我已很是感恩,順帶地,我對沈青春也帶著一種愧疚的感激之情。

    張愛玲說:每當我看到你,我都把頭低得很低很低,低到泥土裡。而我更是微賤,我看到我的愛人,看到我的情敵,看到他們在一起,我卻挖了坑,把自己埋進了泥土裡。

    「命中注定」我是他們轟轟烈烈愛情的路人甲,而我的「事在人為」卻只是傻傻地拖著公主長長的裙擺,等著王子輕輕地吻上公主的唇。

    我當然不會把上述句子寫進我的卷子裡。下課鈴響之前,我已經塗了滿滿一頁有關於「命中注定」和「事在人為」的辯證哲學關係,引用了不少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的典故,跟科舉制時期的八股文一樣,出彩卻不寫心。

    第3章

    杜文諾交答卷的時候,空了大半張紙。她垂頭喪氣地把卷子一交,按下手機開機鍵。沒過多久她又在我旁邊爆粗口:「靠個 傻 逼,有本事就人肉我啊。姑奶奶還怕了你們這種妖怪不成?你們家艾香----叫什麼來著,香香公主,也不買塊鏡子瞧瞧,馮佳柏要是能看上她,我把我的兩隻眼睛挖出來雙手奉上好吧?!」

    她還在嘟嘟囔囔,我被剛才那篇論述題搞得昏昏沉沉,有心無力地說道:「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了。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看言情小說看帶感了也很正常,你湊什麼熱鬧?天下文章一大抄,人家能抄好了也是她一大本事。」

    她照例沒聽我的話,說道:「哼,我就告訴她們,這故事的女主角是紀晴冉,讓她們丫退散,滾回她們不裝逼不能活星球去!」

    我沒力氣再勸了,就由著她折騰。其實杜文諾之前聽我說起過這段故事,只不過我沒提沈青春的名字,但她清楚我就是故事中那個跑龍套的女人,可現在非要顛倒黑白跟她們說我是女主角,也就和艾香故意朦朦朧朧欲說還休地扯她的「物是人非」沒啥區別了。這種在虛擬世界裡找存在感的事情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埋頭在圖書館裡,忙著找畢業論文需要的資料,沒時間陪杜文諾窮折騰,自然不知道她發微博說到主角的時候,是以我的方式。等我看到我的微薄被眾粉絲踩平,甚至留上百條威脅我晚上小心走夜路的言論時,那都是在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而就在這幾天的功夫里,竟發生了一件大事。

    自從杜文諾發完微博後,這幾天對我的態度一下子有很大的改觀。四人宿舍,兩位室友已去單位實習,杜文諾又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不住宿舍,一間小房間經常有空蕩蕩的感覺。可最近她安安分分地呆在宿舍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我從圖書館回來,她都在第一時間恭恭敬敬地遞給我一杯熱茶。當然她從來不需要打開水,C大願意為她肝腦塗地赴湯蹈火的英勇男士們如一茬接一茬的韭菜割也割不完,更不用說打開水、買早飯這種舉手之勞的活兒了。但杜文諾這麼乖巧地對我,是前無僅有的第一遭。

    我心驚肉跳地喝了好幾天的熱茶,實在放心不下,只好說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情求我?」

    她說道:「哼,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們倆可是義結金蘭----」她舌頭沒捋直,發成了「義結痙攣」,我一個沒忍住,一口熱水差點噴她一臉。

    她往後退了退,劫後餘生地說道:「明天是周末了,咱去看個電影吧。」

    我說道:「學校禮堂放什麼好電影呢?」

    她頗鄙夷地掃了我一眼:「唉呀誰在禮堂看啊,那多沒勁。咱去學校外面的紫萊影城看唄。還是IMAX 3D的呢,效果多好啊。」

    我說道:「一張票上百呢,我不去。」

    「學生價對半,沒多少錢。咱這學生證不用就浪費了啊。以後你讀研的學生證是不算折扣的。」

    我依舊面無表情地搖頭。

    「我請你行吧,姑奶奶。想對你好點,費死勁了。」杜文諾站起來沒好氣地說道。她一向缺乏耐心,要擱平時,在第一輪提議被否時,她早就隨我去了。

    我笑著說道:「你說吧,有什麼陰謀?我看你這幾天藏事兒藏得真夠辛苦的,忍氣吞聲也差不多到時候了,趕緊的吧。」

    杜文諾背對著我,僵了很久轉過身來說:「明天你幫我瞧個男人唄。」

    我差點又把口中的熱水噴出來。杜文諾要我幫她看男人,可是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要稀罕的事兒啊。古人都說術業有專攻,杜文諾的強項就是搞定男人,找我這種愛情廢柴幫忙,就跟我讓杜文諾幫我寫畢業論文一樣,那得是視死如歸的心態才做得出來。

    我說道:「你說瞧個男人,不是指我替你相親的那種吧?」

    「不是,就是讓你幫我把關。」杜文諾確定我沒理解錯她的意思。

    我越發不解了:「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連你都搞不定啊?」

    杜文諾聽我說到這個,竟有些臉紅的低頭。這種詭異的場面,無異是讓我看到有森森白牙的鯊魚忽然開始津津有味嚼海糙了一樣。

    我驚悚到不行,連著問:「那為什麼需要我才能搞定啊?」

    「人家高材生,剛從哈佛回來的。我這不是嘴巴比腦子快嘛,我怕說錯話,你在那裡攔著我一點。要是我表現不好了,你踢我一腳。」

    我心想,那我不得把你的腳給踢瘸了?但我咽下了這句話,認真地問道:「他之前見過你,跟你聊天過麼?」 作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黑暗系女王,但凡她和人家張了嘴,那便是回天乏術了。我那套精|子卵子的愛情觀念就是拜杜文諾的著名論調,不小心嚇跑過不少前來心理諮詢的同學。

    杜文諾說道:「沒有。我只在我朋友的相冊里見過他。他是我朋友的親哥哥,他們倆兄妹感情很好。我朋友明天也去看電影。」

    我更加驚愕了:「這麼說,你對他的認識還停留在二次元上啊。那……那明天是四人約會麼?」

    「不是啦,我那朋友是個女的。你放心,你那顆心全拴在,不,焊在馮佳柏身上呢,我可不敢把你隨便介紹給別人。你這貞女勁兒,我看著都他媽膽顫。」

    我白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道:「誇你有節操呢。你要在古代,牌坊都得高聳到九重天上去,守宮砂跟《越獄》里的男主角似的,滿身都是,跟遠古部落里的神秘圖騰一樣。」

    我悠悠地說道:「你再扯試試,還想不想讓我幫你了?有本事你明天當著人家的面,再把剛才那段話一字不落地說給人家聽聽。我保准人家喜歡你滿嘴跑火車,說話沒邊兒的勁兒。」

    杜文諾吐了吐舌頭:「好啦好啦。那說定了啊,明兒個下午五點,先吃飯再看電影。」

    我揮揮手:「行啦,不會耽誤你的終身大事的。你出發前十分鐘告訴我一聲,我從圖書館出發,咱在西門匯合。」

    杜文諾放心地點頭,拿著牙杯,扭著翹臀,一步三顛地往盥洗室走去了。

    第二天,我在西門見到杜文諾時,大劑量的卑微感又撲鼻而來。她本來就長得好看,精心打扮了之後就跟世界 小 姐一樣,就差腦袋上戴一頂閃閃發亮的 鑽 石皇冠了。尤其是她的一條長腿踩著高跟鞋,配上及地的裙子,立刻變成九頭身美女。而我在14歲身高突飛猛漲後,生長趨於緩慢,到現在才一米六的個頭,在此刻目測一米七五的女人面前,像是一支可憐的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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