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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5:15 作者: 子非狐
仔細的擦完下半張臉,再擦上半張,梁越一毛巾抹乾淨苑陽額頭上的一撮紅泥。
暴露出來一條三角形血口子從額角漫延到眉梢,絲絲的朝外滲出血來。
梁越手一抖,毛巾掉在了苑陽臉上。
苑陽緩緩抬手把毛巾拿開,抬眼看了看他,眼底不知道什麼時候充了血,一片通紅,「怎麼了?」
「沒,沒事。」梁越強裝鎮定的把毛巾拿回手裡,試探的低聲問了句:「苑陽,你頭疼嗎?」
「嗯。」苑陽勉強扯了扯嘴角,「有點兒暈,噁心,眼花。」
梁越心裡咯噔一下,難怪苑陽的戰鬥力弱的反常。
這道血口子有點兒深,一看就像被帶尖的硬東西砸出來的,苑陽剛才所說的反應……
梁越拼命壓制心底胡亂猜測的恐慌情緒,但還是控制不住,他起身奔出門外,悶著嗓子壓抑的吼了聲「操!」
一拳鑿在院裡的樹身上,梁越難過的險些把牙咬碎。
熟食攤的小老闆幫忙請來了附近診所的醫生。
醫生圍著苑陽檢查了一會兒,給他額角上的血口子消完毒,纏了一圈兒紗布。
「瞅著倒沒什麼事兒,你們要不放心,最好去醫院裡拍個片。」
「回南英吧。」夏未央站在床前,看著苑陽,臉上已經平靜的沒了表情。
「回南英你舅舅還能照看你,在家我顧不過來。」
苑陽心灰意冷的閉了眼,這個家的分量有多重,他只靠一雙拳頭根本扛不動,而夏未央也並不打算讓他扛。
可心裡那份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又讓他沒辦法跨過這道坎,對夏未央的處境裝作視而不見。
梁越現在總算體會到了苑陽的煩躁,怪不得他的情緒一直都處在半崩潰的邊緣。
他是太過牽掛這個家,卻又無能為力,本質上是對他自己不能有所作為的憤怒,也是他的深度自卑。
「我去找輛車,送你們回南英。」夏未央說完,轉身就朝外走。
「媽!」苑陽喊出一聲媽,淚水從眼角滾滾滑落,「我不想走,我想守著你。」
夏未央僵在了門口,身形變成了雕塑,一動不動。
梁越把頭別去一邊兒,心裡堵得要命。
這個場景何其相似,當初梁靖恆走的那一刻,梁越竟是沒能喊出這麼一句來挽留他。
「苑陽。」夏未央沒敢回頭,撫著胸口冷靜的說:「以前你小,沒敢跟你說,過了這年你也18了,算大人了,媽就跟你說件正經事。」
夏未央說到這兒,聲音有些發顫,顫得她停頓了好久。
苑陽睜開眼,偏過頭來看著夏未央憔悴的背影,等著她把話說完。
夏未央應該是哭了,用手背抹了把臉,聲音很是發堵。
「你爸那時候沒敢讓你去看,我…我想不出來他是怎麼……他都爛成那樣了,還在車窗上寫了個血字,模模糊糊的我認了半天,是個陽。」
梁越的眼淚一下子滾出了眼眶,他趕緊抹掉,擔心的回頭看向床上的苑陽。
苑陽睜著一雙通紅的眼,就那麼一眨不眨的看著夏未央,一聲沒吭,眼淚也不流了。
「他最不放心你,所以我才想讓你有點兒出息。」夏未央說完最後一句,出了門。
直到倆人坐上車,苑陽都沒再說過一句話,始終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看著某個方向。
夏未央站在大門口,似乎也沒有話說。
梁越為了緩和氣氛,跟夏未央道了別,「阿姨,苑陽交給我吧,我照顧他。」
車子飛快的開往南英市,苑陽靠在梁越肩上。
「哭吧,哭出來好受。」梁越說。
苑陽竟然搖搖頭,莫名笑了一聲,「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哪有時間哭?」
梁越抱緊他,捏了捏他的手,「苑陽,我突然覺得自己責任變重了。」
「應該是我吧?」苑陽麻木的扯了扯嘴角。
「不。」梁越低頭湊到他耳朵邊,沉聲說:「我說錯了,是我們。」
「我們,嗯我們。」苑陽閉了閉眼。
……
市醫院的醫生拿著拍完的片子回了診室,夏未初和舅媽緊忙湊過來問。
「身上沒什麼大事,頭部也沒見異常,先開點兒藥回去養養,觀察觀察吧。」醫生說。
梁越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幸好幸好,他那個恐懼的想法只是自己嚇自己。
苑陽在夏未初家冷靜了三天。
這三天讓他完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蛻變。
他意識到自己之前的那些煩躁、倔強和較勁都是擰錯了方向。
夏未央並不是拋棄或冷落他,而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苑陽覺得自己很幸運,他在人生最關鍵的岔路口,遇到了梁越、陳醒還有丁媛媛這些朋友。
是他們,在自己失足跌落進無底深淵時,伸手拉了自己一把。
尤其是梁越,甚至從本質上,重新塑造了他。
南英市下了一場厚厚的大雪,清晨起來四周儘是白茫茫。
仿佛掩蓋住了所有的雜亂,把一切都淨化成了最純潔的顏色。
苑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踩在腳下的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極像某種充滿力量的進行曲。
再回到學校里,他無論看到什麼,都覺得十分美好。
美7班的同學們見他回來了,竟然都湊到他跟前關心的噓寒問暖。
苑陽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朝他們綻放著燦爛的笑容。
「苑陽,你好帥!」有個女生大著膽鼓舞他一嗓子,大家都笑著開始亂起鬨。
「有我帥嗎?」梁越在後桌不服氣的問了一句。
苑陽回頭看向梁越,梁越也看著他。
都很帥氣的臉上綻放著同樣燦爛的笑容,不需要說什麼,心意已經直接相通。
梁越,謝謝你。
苑陽,也謝謝你。
因為沒有你,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吃過午飯,苑陽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疼,可能聽了一上午的課,讓他有點兒疲累。
「梁越,我睡一會兒。」苑陽說。
「嗯?」梁越歪頭瞅了瞅他,「睡吧,上課前我叫醒你。」
苑陽趴在課桌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梁越脫掉自己的羽絨服,給他披在身上,又拎著椅子坐到他身邊兒,一邊學習一邊給他擋著風。
下午安排的色彩課,算是他們從集訓班回來後的鞏固練習。
大家都摩拳擦掌的想要較量較量,看看參加完不同高校的集訓班後,大家的水平究竟誰高誰低。
苑陽一直睡到上課鈴響,梁越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你沒事吧?」
「沒事。」苑陽揉揉眼睛,看向梁越,眯起眼睛又揉了揉,「剛睡醒,有點兒眼花。」
梁越笑了,起身扶了他一把,「沒事,一會兒就好了,走吧,咱們去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