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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5:15 作者: 子非狐
梁越趕緊起身,跑了出去,「舅舅?」奔下台階,梁越擺著手朝夏未初打招呼,「您這是要回家呀?」
夏未初沒想到梁越也在這兒,臉上的表情這才緩和了幾分,「小越,你怎麼也在這兒?」
「朋友店明天開張,我讓苑陽陪我過來打聲招呼。」
梁越笑著指了指身後的軌跡琴行,不著痕跡的替苑陽解釋。
生怕夏未初聽不明白似的,又湊近他補充了一句,「就過來打聲招呼,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聽完梁越的話,夏未初心裡稍稍放心了些。
還好苑陽沒和這群小混混摻合在一起,否則他不僅學習是問題,就連將來的人生都會變成問題。
「都早點回家,知道吧。」夏未初沉聲說完,捂著半張臉走了。
苑陽還站在原地,心裡很難平靜下來。
雖然這群人被夏未初看成是小混混,但在他看來,並不是。
他們一沒偷,二沒搶,走的是自己的路,堅持的是自己的夢想,只是活法和其他人不同而已。
這些人和自己沒什麼區別,聚在一起聊的天雖然很粗糙,但並不妨礙他們青春向上的閃光點。
梁越目送著夏未初走遠,從苑陽懷裡接過水和煙,見他還皺著眉,安慰他說:「舅舅和我們想法不同很正常,他也是為你好。」
苑陽冷著臉看梁越,「稱呼!」
「我叫習慣了,下次肯定改夏叔。」梁越笑著說:「進去吧,跟他們說一聲,咱們這就回家。」
梁越擔心著苑陽,想要跟他回家看看,被苑陽拒絕了,「今天晚了,也沒法補習了,改天吧。」
「那我送你去地鐵。」
梁越把書包甩在肩上,跟楊偉說了聲,就隨著苑陽朝地鐵口這邊走。
苑陽沒說別的,梁越想送那就送吧,能跟他在一起多待一分鐘,心裡就會多舒坦一分鐘。
「在他心裡,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他總愛擺布別人的生活,覺得別人都該像他那樣活著,你說這可能嗎?」
苑陽想到夏未初對他的嚴苛和管制,心裡依然憤懣不平,越想越氣。
「他是個自學成才的畫家,所以他覺得自己的活法才是對的,只要是他身邊的人,有出息還好,沒出息的在他眼裡就是一塊爛泥,發臭的爛泥!」
梁越一直默不作聲的聽完,架在苑陽肩上晃了晃,「苑陽,其實我倒覺得,你和夏叔不像甥舅關係,更像是父子。」
苑陽聽了這話,一把推開梁越胳膊,「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跟他叫舅舅?因為我爸是被他害死的!」
梁越一愣,無所適從的眨了下眼,蔫聲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算了。」苑陽煩躁的吸口氣,皺眉說:「我好不容易才從那股難受勁里爬出來,本來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可我每次一看到他,我就控制不住,但又不得不每天面對他,這有多難受,你明白嗎?」
苑陽的眼眸里閃出些許星光,那些被他準備塵封起來的沉痛舊事,又一次冒出尖來,刺的他生疼。
那年夏天的深夜,如果不是夏未初催著他爸匆忙趕來南英市,給他搞畫展的作品配文字稿。
他爸也不會在半路上發生車禍,撒手人寰。
「苑陽。」梁越牽住苑陽的手,緊緊的,掌心的溫熱逐漸傳遞到他微涼的手上。
他看著苑陽滿臉的不安和焦躁,又緊了緊手上的力度,輕聲說:「人總會沒的,早晚而已,一百年後我們都會在地下遇見,別因為這個,把自己耽誤了。」
苑陽任梁越攥著他的手,很暖,暖的讓他再次提到這件曾令他崩潰暴躁的事情,竟然不再像之前那樣的無法忍受。
這也許是一種特殊的力量,有人陪伴有人理解,那些所謂的寂寞和悲傷,就不會再占據心裡太多的分量。
「梁越,我這個人挺操蛋的。」苑陽平復下心裡的煩躁,抱歉的對梁越說:「我沒想把這些負面的東西傳染給你,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控制不住就全跟你說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不爺們兒?」
梁越看了苑陽一會兒,忍不住笑了,「我從來沒覺得你像個娘們兒,哪個娘們兒能有你這樣的爆發力,倔驢似的。」
「驢?好吧,我是倔驢。」苑陽念叨著重複一遍,噗嗤笑了,大聲的吼了句:「我他媽就是頭倔驢,又能怎麼樣!」
「好吧,驢。」梁越也跟著他一起笑,「不高興就尥尥蹶子,高興了就撒歡狂奔,多帥氣了?」
「驢也帥嗎?也許吧。」苑陽笑著嘆口氣,惆悵的說:「可惜,被夏未初栓了根韁繩,只能按照他規定的路線去走我從沒想過的一條道,蒙住眼睛轉磨盤似的。」
「我倒覺得你應該感謝他。」梁越認真的說:「苑陽,你為什麼不反過來想想,夏叔指給你的路並沒有什麼錯。」
苑陽頓了許久,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就因為那條路是他指的,我才不想走,因為我恨他!」
梁越並不反對的點了點頭,卻說:「也許,你不是恨你舅舅,而是你希望,害你爸去世的人,不是他。」
地鐵上,安靜的坐在角落裡的苑陽,反反覆覆想著梁越最後的那句話。
也許,你不是恨你舅舅,而是你希望,害你爸去世的人,不是他。
這句話,讓苑陽意識到,他對夏未初這個舅舅的情感,確實應該重新審視一下。
原本尊重和敬愛的舅舅,因為關係到老爸的去世,從此反轉成被他怨恨的人。
而這個被他怨恨的人,又恰好接盤了對他的撫養責任,才讓苑陽心裡生出了矛盾的疙瘩。
愛和恨,是背對背的關係,哪怕其中的一個肯轉過身來,也許光景就會大不相同。
夏未初最先回到家裡,牙疼的他坐臥不寧。
又想起半路上遇見苑陽的事兒,更是火大,泡了壺茶燙牙不敢喝,翻了兩頁畫冊也看不下去。
夏未初捂著半張臉,在畫案前來回徘徊著嘆長氣。
苑陽進了門,在門口換好鞋,掃了夏未初一眼。
見夏未初一直冷臉盯著他,連打招呼的心情都沒了,提著書包就朝樓上走。
「站住。」夏未初叫住他。
苑陽站在原地沒動,也不想說話,胳膊一垂,書包耷拉到地上。
夏未初見他這種態度,不由得有些躥火,使勁咬咬那顆裂牙,把火強行壓下去。
「以後不許跟那些小混混玩,知道嗎?」
苑陽皺緊眉轉過臉來,「梁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憑什麼不能跟他們玩?」
「你能跟梁越比嗎?」夏未初吼了一聲,牙疼的整個神經線上一躥,腦袋都跟著疼懵了。
他照著疼的那邊腮幫子使勁鑿了一拳,接著吼:「人梁越他爸是財政局長,他媽是地產商,人家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將來什麼都不愁,你是什麼?你有什麼?你拿什麼跟人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