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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4:36 作者: 蒟蒻蒟蒻
    他所說的水邊是一條河流的轉彎處,那裡有大片的淺灘,棲息著各種水鳥。柯越一面裝子彈一面猶豫著問:「我們這是不是在破壞生態環境?」

    司彥輕輕笑了一聲:「你剛剛沒有認真聽課嗎,在這裡被狩獵的動物種類和數量都有嚴格控制,不會讓你破壞到生態的平衡。」他說完,又瞥了柯越一眼,用玩笑的口氣道,「再說,首先你也要打得中才行。」

    柯越是個經不得激的性子,端起槍就對遠處開了一槍,水鳥們受驚地撲啦啦四散飛去,只留下一灘凌亂的水面。

    司彥在他身後「嗤」地笑出聲來:「你知道開槍之前有個步驟叫做瞄準嗎?」

    柯越嘆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有瞄準過。」

    司彥狀似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抓著他的胳膊託了起來,另一隻手從背後繞過他的肩膀,在槍上點了點:「你知道三點一線吧?缺口,準星,目標。」

    他托著柯越的胳膊,將目標轉向了左前方,那裡停著一隻大鳥,像是野雁,司彥怕驚到那隻獵物,放輕了聲音,在柯越耳邊道:「瞄準目標。」

    柯越的耳朵被那暖暖的氣流撓得有點癢,他竭力忍住笑意,搖搖晃晃瞄準了那隻倒霉的野雁,司彥的手指壓著他的手指按在扳機上,忽一用力,只聽「砰」的一響,那隻野雁翻倒在了河灘里。

    柯越揉著被後坐力震得微微發痛的肩骨,「嘿」了一聲:「真打中了。」

    他們一下午又收穫了四隻松雞,還撿了一兜子雞油菌,足夠晚上飽餐一頓。天色漸漸昏黃,已到了大型獵物出沒的時間了,司彥把一背包的獵物扔進了車內,帶著柯越沿著小溪走進了叢林深處。

    此時傍晚的陽光透過樹頂照進密林里這條蜿蜒的溪水,宛如金紅色的琥珀流淌在碧綠的翡翠上,叢林中隱約有些霧氣瀰漫,他們兩人躡手躡腳地一路前行,突然先後停住了腳步。前方的霧靄中慢慢浮現出一個身影,那是一隻矯健的公鹿,正低頭飲水,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身旁的危機。

    司彥拿出背後那桿槍,正要向鹿瞄準,他身邊的柯越卻低頭撿起了一枚松果,揚手向那隻鹿丟了過去,公鹿吃了一驚,連蹦帶跳地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眼看那隻鹿逃得滑稽,柯越哈哈大笑:「嚇它一下。」

    司彥微微一愣,放下槍看向柯越:「你不是要打鹿?」

    柯越攤開手:「它長得那麼漂亮,我不捨得。」

    司彥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點了點頭:「也對,太喜歡的東西,反而不忍心下手。」

    回去休息的地方是營區的小木屋,木屋裡的設施十分齊全,受僱的私人主廚早早等在了那裡,十分熟練地拿了獵物到廚房洗剝,而勞累了一天的兩位獵人則躺在了客廳里,喝冰鎮好的威士忌。

    晚飯是烤得金黃的松雞肉,還有雞油菌土豆濃湯,佐以司彥帶來的白葡萄酒,真可謂是大快朵頤了一餐。

    吃飽喝足後的柯越飄飄然地躺在露台的躺椅上,仰望著頭頂西半球的天空,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一邊的司彥好笑地看著他這個樣子:「你現在覺得這裡的生活還無聊嗎?」

    柯越連連搖頭:「很充實,簡直太充實了。」他從褲子口袋裡慢吞吞地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了,又道,「不過,總不能每天都打獵吧?」

    司彥笑著看他:「怎麼會呢,明天我們可以去……」

    柯越連忙打斷他:「打住!我今天一天真的太累了,明天想好好睡個覺,你有什麼計劃就放到下周吧。」其實他心裡是想著司彥昨天剛坐了飛機過來,時差都沒有倒,又要出來打獵,再玩下去恐怕會體力不支,故而找藉口想讓他休息幾天。

    司彥又笑了一聲,搖頭道:「你太懶了。」

    柯越絲毫不為這批評所動,愜意地吸著手裡的菸捲。

    「你一直這樣缺乏運動,腹肌都沒了,到時候怎麼做貴圈的炮神?」

    這還是柯越第一次從司彥的口中聽到類似嘲諷的話,他一把掀起T恤,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八塊腹肌早就沒了,來約炮的也沒見少啊,他們在意的根本不是這裡,」他的手向下拍了拍,「是這裡。」

    司彥終究比不過他的下流,笑著別開臉去,沒有接話。

    他們兩人正在聊天,忽然就有人慌慌張張地來拍木屋的門,看樣子是獵場的工作人員,他很激動地說了一長串的法語,柯越根本聽不懂,卻見司彥的臉色刷地變了。他一把抓過外套就向外走去,柯越趕忙跟到他身後,只見營地里一片慌亂,許多人拿著手電筒晃來晃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司彥直奔過去的方向是停車場,柯越見他鑽進車內直接發動了汽車,更為奇怪,趕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司彥額頭上已有些冒汗,飛快地向他道:「有一支狩獵團隊帶來的槍管炸了,炸傷了查干,這裡離市區的醫院有點遠,等不及救護車過來,我們要趕緊把他送去醫院。」

    柯越登時一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幾個工作人員抬著那位蒙古大叔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進了汽車后座。

    因為炸傷這個詞格外地嚇人,柯越回頭見蒙古大叔四肢都還齊全時便先鬆了一口氣,但又看他臉色十分蒼白,衣襟上也有斑斑深色的血跡,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他一遍,這才發現他藏在懷裡的右手已是血肉模糊。

    到達醫院時已接近凌晨,蒙古大叔很快被醫務人員推進了急診室,徒留了這兩個人在走廊上坐立不安。過了許久,才終於有醫生出來向他們說明手術結果,柯越緊張兮兮地湊上前,聽到醫生嘴裡又是一長串法語時幾乎就要抓狂了,只好從司彥的面色上琢磨其中含義。

    只見司彥的臉色十分凝重,但還是有禮貌地向醫生道了謝,然後拉了一下柯越的手臂:「走,我們進去看看查干。」

    躺在病床上的蒙古大叔並沒有如同預期的那樣睡著了,而是睜著眼睛看向他們倆,他對柯越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了司彥。司彥扶著他的病床低聲說了幾句蒙語,查干竟然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也低聲地說起了蒙語。

    柯越又是擔心又是一臉問號地看著他們,直到最後才見查干轉向他含混地說了一聲:「謝謝。」

    等到走出病房,司彥才沉重地向他道:「查干右手四根手指都炸沒了,他以後再也不能打獵了。」

    柯越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突然很灰暗地想到,要是自己沒有來,蒙古大叔也就不用和司彥在今天去那個獵場了。

    司彥看出他有些自責的意思,趕忙道:「你別多心,查干在獵場很有名氣,今天那種情況一定會有人打電話請他過去的。」

    柯越很低落地問道:「那他以後怎麼辦呢?」

    「他自己還挺樂觀的,」司彥嘆了口氣,「剛才他說,單手雖然不能再去打獵,至少還可以去釣魚。」

    柯越看出他對蒙古大叔的事十分痛心,不由得就想問問他與查干是什麼關係,可又覺得現在並不是閒聊的時機,一切還是返回湖邊小屋再說。

    第八章

    凌晨三點的湖邊一片靜寂,卻又並非悄無聲息,有風輕微的嗚鳴,還有不知名的爬蟲悉悉索索的動靜。柯越強撐著困意洗完澡後連樓都懶得上,想乾脆睡倒在客廳的沙發里,誰知剛一屁股坐進沙發,忽然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司彥常抽的一種雪茄,柯越尋著煙味找到了他,只見他靜靜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幾乎與夜色融在了一處。

    「你怎麼還不睡?」柯越探過腦袋,輕聲問道。

    司彥微微一驚,回頭看了是他,才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困,你快去休息吧。」

    柯越猜測他多半是時差沒有倒過來,乾脆回身去冰箱裡拿了兩罐啤酒,坐到他身邊道:「正好,我也睡不著,聊聊唄。」

    司彥稍有些意外地「啊」了一聲,卻見柯越已伸手把頭頂廊上的小夜燈打開了,柔和的光亮立刻從頭頂上瀉了下來。

    柯越大喇喇地斜靠在長椅上,襯衫的扣子一路敞著,發梢還是濕的,有一滴水珠順著鬢角滴落到他鎖骨上,沿著胸腹一路滾了下去。司彥的目光隨著那滴水珠落了下去,又匆忙移開,他掩飾般拿過一罐啤酒,仰頭喝了幾大口,想壓抑住胸口突如其來的躁動。

    柯越微微有些奇怪:「你很渴嗎?」

    司彥輕輕搖頭,沒有說話。

    「你是不是在擔心查干?」柯越揉著手裡的易拉罐,忍不住問道,「你跟他好像不只是打獵同好?」

    「他算是我的……遠房叔叔。」司彥輕聲解釋道,「很早就和我父親一家一起移民到了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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