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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11:53 作者: 酒先生
女鬼手裡抓著一根半人粗的木棒,正一下一下用力搗向她面前的石臼。這個動作安息見過,女鬼是在舂米。但石臼里放的並不是米。靠近了安息聽得見,木棒與石臼內東西碰撞發出的,並非米糠掉落的窸窣聲,更像是碾磨血肉的聲音。石臼有一半被女鬼的身體擋住了,安息看不清裡面裝著什麼,但他內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女鬼再次狠狠向下送杵,「咚」的一聲巨響,石臼里的東西從邊緣漫了出來。
安息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好不容易才制止自己叫出聲來。
那是一隻手和一條腿,都只剩半個了,連接軀幹的部位已經變成一灘黑紅的爛泥。最讓安息害怕的是,那隻手的手指還在顫抖,仿佛石臼里的人還沒有完全死去。
像是為了讓廚房裡的恐怖氣氛更加濃郁,女鬼搖晃著頭顱,竟然開始唱歌,拖長音的歌聲應和著敲擊音:「臼頭舂米心頭青,怨父怨母怨大家。怨我爹娘收人聘,叫我怎呢會理家?」
古怪的曲調在黑夜裡清晰可怖,女鬼手下動作不停,嘶啞的音調里滿是怨毒。她唱完一首還不滿足,加快手底下送杵的節奏,換了另一個調子:「共嫂挨礱共嫂篩,給嫂掖糠滿頭台。後台亦有深河水,跳落河水哭哀哀……」
她唱到最後聲音越來越陰狠,像是吐出世上最毒辣的詛咒。突然,歌聲戛然而止,天地間驟然寂靜,女鬼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個斷電的機器。
安息:???
他躲在窗後探頭探腦,見女鬼沒動靜,壯起膽子走到門口,湊進去看。
就在這時,女鬼倏地轉身,安息正對上她那雙沒有瞳仁的眼睛。
他嚇得一個激靈,轉身就跑,沒跑幾步,一把撞上一個人。
安息抬頭,新郎含笑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如星辰。
安息下意識捂住嘴,新郎見狀,笑著抱過他,帶他回房。
「別怕我。」新郎說。
安息:大哥,你是只鬼,還性騷擾,讓我怎麼不怕你!
……
又如同被撒了安眠粉,安息一覺睡到大天亮,直到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喧鬧吵醒。那感覺就像大年初一有人在窗外放炮仗,吵得人心煩意亂。
安息拉過錦被蓋在頭頂,試圖將自己隔絕於喧鬧聲之外。
很可惜他失敗了。
實在是受不了,安息猛然起身,撅著嘴炸著毛,滿臉起床氣。他好不容易強迫自己睜開眼,看到周圍的景象才想起,他現在不是在溫馨舒適的家裡,外面的吵鬧聲也不是鄰居放的鞭炮,而是鑼鼓和嗩吶的聲音。
安息霎時間清醒過來,他還在恐怖遊戲裡啊,怎麼可以睡懶覺!
於是他匆匆起床,跑下樓走到前廳。
其他人已經聚集在那裡。
他們站在前廳門口,背對著安息望向天井,似乎天井裡某樣東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安息走上前,從常冠身後探出頭,問:「你們看什麼呢?」
常冠嚇得一個激靈,整個人向前衝去。賈羽彤見狀回過頭來,安息舉起雙手,表示他什麼都沒做。
賈羽彤努努嘴:「自己看。」
安息這才注意到,天井和昨天不一樣了。
昨天的花轎和鞭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棺材。棺材簡陋而破舊,就像是從墳堆里挖出來二次利用的一樣。棺材前燒著一個火盆,裡面滿是元寶和錫箔紙的殘渣。一條腿堪堪停在火盆上方,火焰燎上鞋底,將整隻腳包裹其中,但那條腿一動不動。
那又是一個紙人。
十多個紙人包圍了棺材。它們形態各異,有的拿著元寶往火盆里扔,有的圍著棺材跳大神,還有的吹著嗩吶,嗩吶口都快從紙人的後腦勺上戳出來了。
這些紙人至少看上去是死物,它們沒法吹奏,那麼耳邊不曾停息的嗩吶聲,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安息咽了咽口水,冷靜一下。
「我們來的時候,總共有二十個紙人。」賈羽彤突然說道。
安息看向她,一時間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賈羽彤繼續說:「我們大概比你早來十分鐘,這十分鐘內,已經燒掉了7個紙人。」
「燒掉了?誰燒的?」安息奇怪,這裡除了他們沒別人了。
賈羽彤看向他,一字一頓:「自焚。」
安息:what?
「你是說,它們會動?」安息聯想到昨天被他踩了一腳的紙人轎夫。
「他們動的很奇怪。」常冠在一旁說道,「當我們看向它們的時候,它們一動不動,但如果我們移開目光,它們就會飛速行動起來。這時候我們再看過去,它們又定住了。這群紙人就像在和我們玩一二三木頭人。」
聽到這裡,安息渾身不舒服,他們簡直就像被紙人一直監視著,紙人臉上空洞而詭異的笑容都變得不懷好意。
「可是,它們想幹什麼?二十個全都壯烈自焚嗎?」安息試圖梳理紙人的行為邏輯。
其他人整齊的搖搖頭,常冠說:「畫面太詭異了,我們不敢讓它們繼續燒下去。」
安息心下奇怪,想走上前仔細看看,剛跨出一步,手就被人牽住了。
安息:OK我明白了,我不過去,新郎的提示一定要聽從。
他轉向身側正在討論的常冠和賈羽彤,想再問些什麼,就聽到賈羽彤喊道:「喂,都別聊天了,沒有人盯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