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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9:47 作者: 夜隨Bi
或許是停頓太久,林旭感覺到楊峰銳抓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緊到最後開始疼痛,整個心也隨之慢慢揪了起來。林旭閉上眼睛,又睜開了,雙眼放空,透露出一絲迷茫,「我不知道。」
他沒談過戀愛,沒喜歡上過女孩子,他不知道親吻應該是什麼樣的。
楊峰銳緊緊抓著林旭的手,帶著滾燙的熱意。
「楊峰銳,我們回去吧。」
「小旭。」楊峰銳迷糊不清地呢喃著,卻不經意間把林旭摟得更緊。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話題太沉重,沉重到他在害怕。直到剛剛林旭都沒有推開他時,他真的覺得他得到了救贖。
那麼傻,那麼傻的傢伙。
林旭嘆了口氣,只能僵著身子讓楊峰銳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不安地動了動兩人緊握的雙手。
一直都是這樣,不知不覺間,為他做了很多讓步。
甚至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正鬱悶兩個病患要在冷風中拷打多久的時候,教學樓梯上遠遠地跑下了一個女生,「楊峰銳!」
林旭眯起了眼睛,等女生跑近了,就認出來了。
是佳倩。
林旭突然就清醒了,剛剛似乎做了一個夢。
生病的時候,人總是會比平時脆弱些,總會想些不清不楚的東西。
楊峰銳是,他也是。
第十四章 迷茫的開始
楊峰銳一直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的第四節課了。他呻吟一聲,覺得腦袋都要裂開了,撐著腦袋看了一下旁邊,林旭正聚精會神聽著課,瞧見他醒了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就回去了。
楊峰銳覺得頭有些重,但明顯好多了,手在桌子上亂抓著,似乎想要拿筆,但抓了一會就不記得自己要拿什麼了。
旁邊傳來微弱的嘆氣聲,一隻手把歪斜著的腦袋頂正了,另一隻手遞了自己的水杯上來,「先喝水,應該還是熱的。」
楊峰銳也有水杯,但不愛喝水,從來沒主動去打過水,按他的說法就是我就是一個乾貨,要水幹嘛?水杯也就長期閒置,灰塵都不知道沾了幾層,現在被放哪了都不知道。但到了冬天,水分流失嚴重,楊峰銳總是乾裂著一張嘴在自己面前亂晃蕩,更過分的是,拿兩片幹得都成痂的硬喀拉在自己臉上脖子上亂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林旭就開始勒令楊峰銳每天三杯水,雷打不動。
楊峰銳雖然還迷糊,但已經自覺自動地把水杯樓了過來,咕嚕咕嚕喝了起來,水溢出嘴角,流得下巴脖子一片水痕。水溫溫得舒服,楊峰銳長長地呼了口氣,徹底舒坦了。
一張紙巾遞了過來,「擦乾。」
楊峰銳軟在凳子上,一副饜足的大爺形象,聲音哼出來也是啞的,「不想動。」
這般的小任性是習慣了的,要按平常來說,林旭就會惡狠狠地一紙巾抹過來了,但現在,等了一會兒,沒動靜。
楊峰銳總算感覺不對勁了,轉過頭,才發現林旭已經轉回去繼續聽課了。紙巾被放在了桌面上閒置了。
「小旭?」楊峰銳用手貼了貼自己的嘴唇,濕漉漉得有些冰涼,隱隱間似乎感覺有些不對勁。
林旭沒有應他。
「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嘿嘿,辛苦了啊。」楊峰銳用手又抹了抹下巴,依舊一片冰涼。
林旭突然轉頭看了楊峰銳一眼,神色不明,「不是我送的,你那妹子送的。」
楊峰銳突然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一瞬間,楊峰銳感覺有什麼東西回到了原位,他依舊是楊峰銳,林旭也依舊是林旭。
在楊峰銳睡了這兩節課的時間,林旭就一直半走神地想著東西。之前是生病都熱糊塗了才忘記了那檔事,你說哪檔事?你一個雄性生物被另一個雄性生物給按在床上強吻了那檔事。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真實,感覺像是一個笑話,是假的。
他還記得楊峰銳壓在自己身上時那灼熱的溫度,仿佛被什麼禁錮牢牢鎖住四肢,身體的每一寸都被凌遲,那不是好兄弟之間的笑鬧,他喘著粗氣碾壓著自己的唇,周圍很黑很涼,但唇與唇之間的熱氣相互交融,令牙齒都開始發抖。
他熱切地看著他,喑啞地喊著,「小旭……」
瞬間清醒!
林旭猛地哆嗦了一下,克制不住地縮了縮身子,仿佛此時與那一刻重疊,嘴唇感到被啃咬般的發麻發熱。他有些恐懼地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
是的,這不對勁。
林旭沒有聽進去剩下的課,只覺得自己呼吸被遏制住了,整個身體都仿若被泡在熱水中,腦袋跟著一塊混沌。
那節課就莫名其妙地過去了,下課的時候楊峰銳想要鬧林旭玩,但無論怎麼逗,林旭都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楊峰銳被這樣弄得心慌,湊近了頭想要對方看著自己,用手扳過少年的臉,還沒張口,林旭就仿佛嚇到一般彈開,站了起來。
楊峰銳的手僵在半空中,吶吶張口,「怎麼了?」
「沒事。」
林旭看自己的眼神很陌生,楊峰銳內心被一根針猛地刺了一下,直直地扎進了最柔軟的地方。
「別碰我就好。」林旭坐下來,收拾了一下台面的東西,拿起了那張一直放著的紙巾,頓了一下後扔進了桌子旁掛著的垃圾袋裡。
楊峰銳瞬間就明白了,昨晚的荒唐事如同一個魔咒瞬間就把他釘在了原地。
他可以撒嬌,可以鬧脾氣,可以說那只是開玩笑,但此時他只覺得墮入冰窖,大腦都停止了思考。
他什麼都沒辦法做,因為他沒辦法解釋。
如果林旭真的生氣了,怎麼辦?他無法說明,他能喊老子也覺得自己神經病了才會去吻一個男的嗎?
他覺得自己神經病了,自己都噁心自己這樣,林旭更指不定怎麼想的。
最糟糕的結果也不過是,失去了林旭這樣一個好脾氣的兄弟罷了。
楊峰銳一直覺得自己挺沒良心的,否則初中也不會和班裡僵成那樣,也不會因為打架早戀鬧得差點被退了學。他不認為誰對他有義務,更不覺得自己對別人有責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話說人比人氣死人,楊峰銳就是那種冷言冷語可以把你氣得跳腳、三兩下就能打起來的那種。
幸虧楊峰銳就是早戀猖狂了一點,平時就自己干自己的事也不惹人,只要不去理他,他也不理你。成績尚好,倒也相安無事地過去了。
後來是和林旭處慣了,受不了那唧唧歪歪的好脾氣樣,總是一句話不說任勞任怨,明明氣得都臉充血了還能憋著臉和自己談話。這傢伙怎麼就這麼耐折騰?這活得累的啊。
楊峰銳就愛把那傢伙逗得鬧脾氣,最好最後把他弄得沒脾氣。
那傢伙到索性也放開了,罵人揍人也是不帶手軟的,一生氣就直接動手……嘖嘖就是身軟力薄,太容易被壓倒了。一般被壓倒了也就沒脾氣了。
想著想著楊峰銳就有點煩了,撓了撓自己的頭髮。
只是這樣一想,就特別想抱抱他,想看到他氣哼哼的喘氣樣,想要埋在他的肩膀里取暖,想要用臉去蹭蹭對方鬆軟的頭髮……
楊峰銳看了旁邊的林旭一眼,幾乎是克制不住地想要把他撲倒。
該死的。
楊峰銳突然就害怕了,這種恐慌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洶湧和湍急,也更加清晰,他意識到了,林旭也意識到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埋下的種子,在心底發芽,生長,一點點纏繞住整個心臟,恍然回神時連呼吸都跟著一起發緊。
那一天中午,楊峰銳沒有和林旭一起吃飯,林旭臨走前看了他一眼,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和班裡的同學一起去食堂了。
楊峰銳甚至沒有去瞟一眼林旭的背影,只是坐在原地,安靜地聽完了下課鈴聲。
轉瞬間,整個班級都空了。
一如曾經的每一個中午,懶得聽課的他睡醒時,周圍已經空蕩,沒有人叫自己,更不會有人喚自己去吃飯。
明明這應該是最正確的方式,一時間的熱血沖頭,冷一冷,說不定就好了。
楊峰銳慢慢地趴在了桌上,煩躁地把腦袋壓在了臂膀上,什麼都不願意去想。都走了最好!不就是一個林旭嗎!娘的都磨嘰什麼啊!不就是咬了一下嗎,還真有什麼內涵了?老子就是突然精蟲沖腦了發泄借你用一用怎麼了!
愈是自暴自棄,就愈是難受。難受得整個心都揪成了一團,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難受。
「小旭……」
***
午飯後。
林旭提著飯盒神使鬼差地走回了教學樓,踏著樓梯,每一步都像壓好了步點,越接近一步,就愈加抬不動腳。
林旭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就好像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是這樣乾的。提著飯盒,逆著人群的方向,早中晚,都去找那個傢伙。
找的是誰?還是他。
楊峰銳丟了飯卡,身上連補飯卡的錢都沒有,每天中午就餓著肚子在教室里睡覺。
每次中午回來拿作業,林旭都能看到他。一個人趴在桌上,靜靜的,仿佛活在另一個世界。
直到某一天,林旭把飯盒放在了他的桌面上,「喂,起來。」
……
所有的場景都是相似的,林旭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看到了角落裡縮成一團的大型犬類,想是被遺棄了可憐地耷拉著耳朵。
林旭苦笑,真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鴨子好不容易逃出餐盤,卻自己拔好了毛,收拾乾淨了又送上去了一樣。
推開門的時候,林旭看見楊峰銳的肩膀動了動,但沒有抬頭。那小動物的樣子讓林旭想笑,但眼睛卻很乾澀很酸,似乎只要一眯眼睛就什麼都看不清了。
把飯盒放在了楊峰銳的腦袋前面,就像當初第一次把飯盒放在他前面一樣,出聲,「趁熱吃了。」剛張口,林旭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得厲害。
手指鬆開袋子的時候都在發抖,林旭卻說不清為什麼此刻他這麼心慌。
楊峰銳沒有抬頭。
像是受傷了野獸固執地守護住自己的領地,不讓任何人侵犯。
可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林旭。
許久,楊峰銳聽見了林旭顫抖的聲音,「什麼時候的事?」那聲音太過輕,幾乎讓他以為自己錯聽了。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如同尖利的小錘,一點點敲碎了那幢隔在中間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牆。
什麼時候的事,什麼時候開始脫離了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