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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4:16 作者: 飛煙
阮劭南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後來你父親就把你嫁給了我,只是很不幸,你嫁給我之後沒多久,你陪父母駕車出去旅行,路上出了車禍。他們兩個不幸去世了,你的頭部受到重擊,才會想不起過去的事。」
「我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阮劭南看著自己的冰淇淋在陽光下慢慢融化,搖了搖頭,「沒有,你是獨生女。」
未晞點點頭,喝了口果汁,又說:「那你一個人照顧我,一定很辛苦。」
「一點都不辛苦,只是恨自己,沒法替你承受那些痛苦。」
未晞咬著勺子幸福地笑起來,含含糊糊地說:「劭南,你對我真好。」
阮劭南笑著捏她的鼻子,「傻丫頭,這你就滿足了?」
「如果你以後能開心一些,我就更滿足了。」
阮劭南驀地一怔,問:「我哪裡不開心了?」
未晞伸出手點著他輪廓分明的五官,說:「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它們都在告訴我,你不開心。就連笑的時候,你的臉上都寫著傷心……」
阮劭南一把抓住她的手,笑了笑,「就你愛瞎想,好了,不說了。好好想想,晚餐想吃什麼?」
說到這個,未晞又高興起來,「我想吃……」
從外面傳來一首很老的中文歌,聽到前奏的旋律,她一下頓住了,好像被魔法師下了定身咒一樣。
阮劭南奇怪地看著她,「怎麼了?」
她忽地站起來,什麼都沒說就跑了出去。
阮劭南馬上變了臉色,跟著追了出去。旁邊是一家音像店,歌聲就是從店裡傳出來的。
他看到未晞站在音像店前,站在明亮的陽光下,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怔怔地聽著這首歌,聽得淚流滿面。
他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問:「未晞,你怎麼了?」
她抬起清澈明亮的眼睛,透過淚水看著他,指著自己的心臟,哽咽地說:「劭南,我……這裡疼,很疼,很疼……我該怎麼辦?」
她用手緊緊地捂住耳朵,跪倒在川流不息的街道。那首歌還在悠悠地唱著,哀傷的旋律,在秋日的遠空無盡地迴蕩。
若生命只到這裡
從此沒有我
我會找個天使,替我去愛你……
未晞回到別墅,整個人神思恍惚。吃過晚飯,就上樓休息了。阮劭南不放心她,推開臥室的門,發現她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
他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未晞,你還好嗎?」
她急急地抓住他的手,「劭南,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阮劭南的神經驟然繃緊,如同一條快要斷裂的絲線。面上卻絲毫未動,只溫柔地問:「你想起什麼了?」
「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閃得太快,我看不清楚。劭南,我是不是快好了?」
阮劭南笑了笑,一邊從抽屜里拿出藥盒,一邊說:「可能吧,所以你更應該按時吃藥,這樣病才能好得更快。」
未晞重重地點點頭,將一把藥丸放進嘴裡。阮劭南給她端來水杯。她聽話地咽了下去。
「還有一格呢?」阮劭南拉住她,指著藥盒說。
未晞疑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不是每次只吃一格嗎?」
「那你想不想病好得快一點?」
「當然想。」
「那就多吃一格,劑量加大了,效果自然更好了,你也能恢復更快一些。」
「是啊,那我以後每天都多吃一格。」
阮劭南臉上帶著溫暖而迷人的微笑,看著自己的小妻子,高高興興地將那些苦澀的藥丸吞進肚子。他知道,他的心也可以放回肚子裡了。
未晞吃過藥就呵欠連天,阮劭南問:「是不是困了?」
「嗯……」未晞把頭搭在他寬厚的肩上。
「那就睡吧。」
未晞摟著他的背,模模糊糊地說:「可我還沒看電視劇呢?」
「我替你錄下來。」
未晞點點頭,「那好吧……」
阮劭南扶著她躺好,她把臉貼在他的手心裡,幸福地說:「劭南,等我好了,我就能想起我們以前快樂的日子,我就能做個好妻子了,是不是?」
他悲憫地摸著她的頭髮,「是的,你能。」
「真希望那一天快點來……」她含糊著說完這一句,就沉沉地睡了。
「我也希望……」他吻在她唇上,呢喃著說,「我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來,永遠……」
接下來一連幾天,未晞吃的藥越來越多,清醒的時候卻越來越少。飯也不想吃,每天把自己關在窗簾緊閉的臥室里,睡得人事不知。
管家都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對阮劭南說:「阮先生,夫人最近總說她肚子疼,您看,是不是請個大夫來瞧瞧?」
正在整理資料的人手一停,抬起頭問:「她說哪裡疼了嗎?」
「她說右邊肋骨下面疼,我覺得,可能是肝臟。這女怕傷肝,男怕傷腎,拖久了,可是要命的病。」
阮劭南把資料放在一邊,說:「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管家退了出去,阮劭南將資料鎖進抽屜里,心裡就像壓著一片沉重烏雲,只覺得透不過氣來。
他離開書房,走進臥室,可是臥室里沒人。
「夫人呢?」
「在花房裡畫畫。」
或許是天性使然,未晞自從病好後,就像個新生的嬰兒,除了一些基本的技能,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可是畫畫的興趣卻沒變。只是技法稚嫩,只能畫一些簡單的速寫,其他畫法都忘得乾乾淨淨。
於是,阮劭南就把玻璃花房裡的花都清了出去,給她改成了畫室。這裡陽光充足,四季如春,擺上一架CD機,放些輕音樂,倒是一個適合睡覺和發呆的好地方。
所以,阮劭南不在家的時候,未晞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裡。畫畫,發呆,窩在軟榻的墊子上打盹,像一隻主人不在家的貓咪,自在又逍遙。
阮劭南走進花房,看到他的小妻子正趴在軟榻上睡覺,蓋著白色的毯子,穿著白色的睡衣,耳朵上戴著白色的耳套,像只白色的狐狸,又像一隻可愛的小白貓。
畫紙扔得滿地都是,有成張的,也有揉成團的。未晞失去記憶後,總是這樣亂扔東西,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阮劭南走過去,無意間看到了畫架上的畫,一幅簡單的風景速寫,空曠的廣場,飛起的白鴿,還有站在廣場上,隔著幾束斜陽遙遙相望的一對男女。
畫風簡單,卻非常的唯美浪漫,好像某個經過精心設置,從高處拉長的電影鏡頭。
他不覺笑了笑,心想這丫頭倒是天賦異稟,無論畫什麼都透著靈氣。又想起她過去每每作畫不眠不休的樣子,不禁又有些心酸。
他走過去靜靜地看著她的臉,這個女人身上每一個地方無不是他熱愛並且深愛的。他深深迷戀著她,時間越久,迷戀得越深,生活得越幸福,迷戀得越恐懼,已經到了撕心裂肺,無法自拔的地步。
他揭開毯子,隔著薄薄的睡衣撫摸著她美麗的身體。這副身體陪了他三年,整整三年,對他來說,它不僅只有性而已。它就像一泓清池,洗淨了他所有的骯髒和污穢,帶給他天使般的聖潔和純淨。
他曾經是多麼幸福的男人,他曾經擁有這個女人全部的身心,不需要謊言,不需要欺騙,不需要藥物和虛假的記憶。只需要放下執著,放下仇恨,他就可以得到完完整整的她。
她曾經苦苦等了他七年,七年的滔滔歲月,她一個人在這個荒涼的人世間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獨自堅守他們最初的那份純真和信念。
可是,所有踏實的幸福都被他輕易揮霍掉了,除了滿心的悔恨和戰戰兢兢、轉瞬即逝的快樂,曾經的美好都成了過往雲煙。
他應該還她一個公道的,不是嗎?他欠她的,休止是那一句「對不起」?
未晞揉了揉有些發癢的睫毛,慢慢睜開眼睛,睡眼惺松地看著自己的丈夫,疑惑地問:「劭南,你怎麼哭了?」
阮劭南揩掉眼淚笑了笑,「我哪有哭,是沙子鑽進眼睛裡了。」
「騙人!眼淚都滴到我臉上了,還說沒哭?」
「那是你的口水。」
「真的?」
「真的!」
「哦……」未晞點點頭,「原來口水是鹹的。」
阮劭南笑得不置可否,將人摟進懷裡問:「你最近決是肚子疼嗎?」
「嗯,在這邊。」未晞摸了摸自己的右肋下邊,「一碰就疼,還覺得頭暈噁心想吐,我是不是有寶寶了?」
阮劭南身子一僵,低頭看著她,「你怎麼知道自己有寶寶了?」
「電視上演的,女人有了寶寶,不是都會頭暈、噁心、肚子疼嗎?」
「是不是要查過才知道,明天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
未晞摟著他的脖子搖頭,「我不想去醫院,那裡又陰森又恐怖。」
阮劭南耐心地哄著她,「可是不去醫院,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懷了寶寶呢?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那好吧,我聽你的。」
未晞把臉貼進丈夫的懷裡,低聲問:「劭南,我要是真有了寶寶,是不是就更像一個好妻子了?」
阮劭南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有些悲傷地說:「你本來就是個好妻子。」
「可我總是讓你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感到害怕。」
「你怕什麼?」
「好多,好多,最怕的,就是你離開我。」
未晞看著他,甜甜地一笑,非常篤定地說:「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我死了……」
他一下捂住她的嘴,緊張地說:「不要亂說話!」
未晞乖乖地閉嘴,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軟榻底下拿出一張剛畫好的畫,指著上面畫的人說:「這是我今天畫的,這個人,我認識他嗎?」
阮劭南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一直繃緊的線啪的一聲斷了,他的腦袋裡迴蕩著絲線斷裂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