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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4:16 作者: 飛煙
    「阮夫人?我聽說她腦子有問題,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好像是一次意外事故造成的,腦袋裡淤血,整個人也瘋瘋癲癲的。當初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她光自殺就鬧了好幾次,幸虧她看不見,否則不知會怎麼樣。後來聽說還刺傷了阮先生,她那時嗓子不能說話,也沒人知道她到底想怎麼樣。可阮先生不但不嫌棄她,還把她送到美國治病,治了一年多才回來,眼睛也好了,也能開口說話了,可就是把以前的事忘得乾乾淨淨。所以現在阮先生只能像帶孩子似的照顧她,他自己工作又這麼忙,不知道有多辛苦。」

    兩個新人聽後嘖嘖驚嘆,說:「想不到阮先生這麼有情有義,這個女人真有福氣。」

    「可不是嗎?也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能遇上這麼一個英俊多金,又痴情的男人。阮先生如今下班哪兒都不去,所有的時間都陪他夫人了,交際應酬也是能免就免,標準的模範丈夫。」

    一位女同事仰天長嘆,「唉,這麼好的男人,我怎麼就碰不上呢?」

    其他人笑著說:「你碰上了,只可惜,你不是人家那杯茶。下輩子吧……」

    阮劭南開車回家,經過蛋糕店,買了未晞最喜歡的栗子蛋糕,回到車上。路上經過一家電器店,展台上的液晶電視正在播報一則新聞。

    「三年前的今天,GH航空的一架夜行客機在飛行途中突然爆炸,機上一百零三位乘客全部遇難。雖然距災難的發生已經時隔三年,但它在人們心中造成的影響一直延續到了今天。現在,讓我們謹以最沉痛的哀思,來祭奠三年前特大空難的遇難者……」

    阮劭南轉過臉看了一眼,主持人的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他關上車窗,加快了速度。

    到家之後,將車交給自己的司機去停好。他拎著蛋糕走進屋子,在客廳沒看到她的人,就問傭人,「夫人呢?」

    「夫人在臥室里。」

    阮劭南點點頭,走上二樓,推開臥室的門……他瞬間僵硬,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膽戰心驚。他站在門口不敢動,緊張地問:「未晞,你幹什麼?」

    站在窗台上的人疑惑地看著他刷白的臉,回答道:「窗簾掉了一角,我想把它掛好……」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受損的聲帶雖然在昂貴的治療下已經恢復了發聲,可是永遠不可能回復以前的嗓音。

    阮劭南重重舒了一口氣,走過來,將還穿著睡衣的她從窗台上抱下來,囑咐道:「以後這種事交給傭人去做,你手不方便,萬一出意外怎麼辦?」

    未晞摟著男人的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說:「你不是說我的左手要多運動,拿東西才能越來越穩嗎?」

    阮劭南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物理治療要慢慢來,醫生不是告訴你,先練習撿球嗎?」

    懷裡的人撅了撅嘴,有些泄氣地說:「我已經練了一年多了,但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左手還是沒力氣,它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好了?還有手腕這一道道紅斑,脖子上也有,難看死了,它們是怎麼來的?」

    那些都是疤痕整形手術後留下來的,她的疤痕太深太猙獰,最先進的手術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

    可是,他不能這樣對她說。

    阮劭南皺了皺眉頭,說道:「不是告訴你了,那些只是藥物反應,以後就會慢慢變淡。醫生都對你說了,不要著急,以後會好的,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剛才還滿臉不耐的人,馬上緊張地看著他,小聲問:「你生氣了嗎?」

    阮劭南搖了搖頭,把她放在床上,用手理著她及肩的短髮,低聲說:「我沒有生氣,只是有點累。最近公司發生了一些事,心情不太好。」

    未晞小心地看著他,「我今天吵到你做事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做了一個噩夢,你又不在我身邊,我有點害怕。」

    「沒有,跟你無關。」阮劭南替她把被子蓋好,「你今天夢到什麼了?」

    「記得不太清楚了,一個很恐怖很悲傷的夢。夢裡有個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他渾身都是血。他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了好多話,可是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可他一說話,我就掉眼淚,在夢裡一直哭一直哭,後來我就哭醒了。真奇怪,我為什麼要哭呢?一定是被他嚇得,一定是這樣。」

    未晞歪著小腦袋說完,用手指捅了捅兀自發呆的男人,「喂,你想什麼呢?」

    阮劭南像被針刺了一下,猛然驚醒,看著未晞疑惑的小臉,尷尬地笑了笑,「你一定是沒有按時吃藥,才會做這樣的夢,今天的藥吃了嗎?」

    未晞搖了搖頭,說:「傭人要餵我吃,我說要等你回來我才吃。」

    阮劭南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嗔怪道:「你真是越來越任性,看來以後真不能太寵你。」

    未晞笑了笑,把臉埋在男人懷裡。阮劭南拿出床頭櫃裡的藥盒,從其中一個格子裡取出今天的劑量,然後拿起柜子上的水杯,將那一把藥丸放進未晞的手裡,看著她仰頭服下,又將水杯遞給她。

    「我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以前的事?」未晞一邊喝水,一邊問。

    阮劭南扶她躺好,「只要你按時吃藥,很快就想起來了。」

    未晞點點頭,又問:「劭南,什麼叫禁臠?」

    阮劭南愣了愣,說:「誰教給你這個詞?」

    「今天上網看小說看到的,那個男主角把女主角每天關在家裡,不准她出去,不准她見陌生人,也不准她跟陌生人說話。她就說,自己是他的禁臠。我怎麼覺得她跟我現在的處理差不多呢?」

    阮劭南無奈地笑了笑,說:「傻丫頭,這怎麼能一樣呢?你是我的妻子。以後不要看這種亂七八糟的書,都把你教壞了。」

    「哦,妻子……」未晞點點頭,打了個呵欠,「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我已經在家待了好久了,再待下去我會變得越來越笨。」

    阮劭南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你一點都不笨,你現在就可以出去,明天就是雙休日,咱們出去逛逛,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你想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

    未晞張開睡意朦朧的眼睛,興奮地說:「真的嗎?那以後是不是都這樣?」

    阮劭南心疼地親了親她的眼睛,低聲說:「是的,以後都這樣。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是我阮劭南的妻子,沒有你不能做的事,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連我都是你的。」

    未晞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朦朦朧朧地說:「劭南,你對我真好……」

    阮劭南看著她閉上眼睛,聽到她均勻呼吸,他摸著她的臉,溫柔地說:「不,我還不夠好。以後我要加倍對你好,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未晞,我的寶貝……」

    他俯下身,輕輕貼著她懵懂無知的臉。

    三年了,他將她藏了整整三年了,可是他不能藏她一輩子。所有該死的人,都已經死去。所有的危險,都已經解除了。她是他的了,已經永遠都是他的了,沒有人可以把她從身邊奪走,沒有人。

    他有這樣的自信,可以控制所有的局面。所以,沒必要再關著她了。她是他的妻子,她需要享受人生,她需要與他分享他的成功。他要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就像當初,她總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他一樣。

    阮劭南看未晞睡熟了,就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一個人來到書房。暮色四合,書房裡的家具影影綽綽,瀰漫著紫色的淒迷,有森然的感覺。他沒有開燈,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點燃一根香菸。

    他一個人看著煙霧漸漸瀰漫,消散,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吳醫生,我是阮劭南。」

    「阮先生,有什麼吩咐?」

    「我想問一下,我太太的手,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好了?」

    吳醫生嘆了口氣,說:「阮先生,那是一定的。她當時磨斷了好幾條重要的經脈,要想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根本不可能。」

    阮劭南停頓了一下,才說:「那麼,她還會不會想起以前的事?」

    「您夫人之所以會失憶,是因為開顱手術損傷了記憶區,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情況下,可能會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但要全部恢復,機率幾乎為零。」

    阮劭南問:「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如果她不需要吃那種抗抑鬱的藥,可能會有奇蹟發生。但是現在,只能說一點可能都沒有。阮先生,我需要提醒您,雖然那種藥在所有同類藥物中,副作用是最小的。但是如果長期服用的話,容易對心肺和肝臟造成損傷,還有可能破壞神經系統,帶來長久性的傷害。如果您夫人的抑鬱症已經好轉了,我建議她可以暫時停止用藥。」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阮劭南放下電話,雙手交疊在書桌上,沉思了很久。直到傭人來告訴他開飯了,他才站起來離開書房。

    第六十章  生不如死

    晚飯過後,阮劭南像往常一樣摟著未晞,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未晞一手托著栗子蛋糕,一手拿著小叉子,津津有味地邊吃邊看。

    未晞正吃得高興,抬頭看到阮劭南一副眉峰緊鎖的樣子,就伸出小手替他熨了熨,叉起一小口蛋糕,餵進他嘴裡。

    阮劭南咽下蛋糕,低頭親了親她,看到她沾著奶油的小臉,忍不住笑起來。接過她手裡的蛋糕放在一邊,將她抱起來。

    未晞從男人的臂彎里,伸出一隻手,指著被冷落在一邊的蛋糕,不滿地叫起來,「我的蛋糕,還沒吃完呢?」

    男人滾燙的唇吻著她裸露在睡衣外面的鎖骨,聲音沙啞,「一會兒再吃……」

    今夜的星光好美,如同多年前那個楓葉似火,秋風徐徐的夜晚,他跟未晞一起坐在陸家老宅的鞦韆上,細數秋葉飄落,淡看星光滿天。夜很靜,四下里靜無聲息,只有他突突的心跳聲。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上,閉著眼睛,嘴角掛著動人的微笑。

    他笑著問她聽到了什麼,她說,她聽到了一個世界。

    他痴痴地吻著她,一邊問自己,他是不是真的老了?最近變得越來越傷感,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不,不僅僅是回憶。他希望時光倒流,希望歲月逆轉。

    如果上帝允許,如果諸神同意,他願意拿自己的全部來換取,換回那個一身純白的阮劭南,換回那個簡單快樂的陸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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