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頁
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莫青荷在心裡嘆一句好苗子,嘴上不饒人,揮著小戒尺不准他休息,沈培楠來探班,看見一大一小累成這樣,心都化了,哄完這個哄那個。有了莫青荷的反面例子,阿憶跟他的感情與日俱增,猴子似的爬到沈培楠肩上,舅舅爸爸亂叫一氣,轉頭氣鼓鼓的瞪著莫青荷:「師父不好,我們不要師父了!」
說完真的伸著小手要打他,沈培楠急忙把他抱到一旁:「咱們家師父最大,舅舅也得聽他的。」
莫青荷站著喊一天口號累得腰疼,沈培楠把他泡進浴缸里,美名其曰新式療法,變著法子占便宜,莫青荷看出他動機不純,推開他的手:「今兒不行,做不了。」
沈培楠為他按摩後背,按著按著,兩手就從腰側繞過去,揉上了胸前的乳首,一邊搓揉一邊與他談天:「又不靠這個吃飯,你管那麼嚴做什麼?」
莫青荷舒服的悶哼,不知不覺握住了沈培楠的手,指導他的力度:「我們小時候都是這麼過來的,憑他再好的出身,學了這勞什子就要被人看輕,戲不好,一輩子出不了頭,台上台下給人賠笑臉……現在苦一點……是為了將來……」
「成……成角兒……」他閉上眼睛,坐在浴缸里,分開兩條筆直的腿,腿根輕顫,帶著暗示和引誘,沈培楠沿著大腿內側撫摸下去,握住中間半抬頭的那一條,故意問他:「要不要弄這裡?」
莫青荷被點中死穴,兩條濕漉漉的胳膊沾著泡沫,往後摟住沈培楠的脖子,聲音軟糯,帶著鼻音:「要。」
那天沈培楠的動作格外的輕,莫青荷躺在溫熱的水裡,享受戀人的親吻和擁抱,如同在雲端飄遊。
這個城市不像北平,沒有凜冽的四季,春天也沒有開滿枝頭的海棠花,整個一月被連綿的陰雨籠罩,一轉過三月,海面吹起濕潤的季風,帶來明亮的陽光和勃勃生機。
在國內時,莫青荷從來沒發現中國那麼大,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讓西方世界吵嚷不休,他從報紙上看到國統區債台高築,蔣介石要再度徵兵,兩黨摩拳擦掌,他心裡很失望,躺在搖椅上,用報紙擋住臉上的陽光。
更多的中國人從舊金山登上美洲土地,有些是有權有勢的國民黨官員,有些是偷渡的難民,報紙登了好些黃皮膚的孩子在唐人街流竄,瘦骨嶙峋,睜著漆黑的眼睛。
搖椅吱吱嘎嘎的晃悠,莫青荷愜意的攤開身子,暖融融的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
他真的做了一場夢,夢裡有兒時學戲的大院子,延安的窯洞,戰場濃黑的硝煙和鮮紅的血,白花花的陽光,玉米和辣椒在牆上掛著,紅紅黃黃一大片。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開始想明天給阿憶安排什麼功課,阿憶進了一所私立學校讀書,周末跟他學戲,生活充實,臉上有了笑容。莫青荷用報紙輕輕敲手心,回味剛才那場悠長的夢,覺得很有趣,他的人生跌宕起伏,轉了一個大圈,竟然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背後響起腳步聲,沈培楠走進來,兩手扶著搖椅的椅背,莫青荷仰臉討一個吻,餘光瞥過桌上的一頂鮮艷的鳳冠,一個念頭在腦海一閃而過。
他心情激動,下意識的一咬牙,沈培楠噝的抽了口涼氣,捂著流血的嘴唇:「嘖,你什麼毛病?」
莫青荷趕緊掏出手絹遞給他,興奮的比比劃劃:「沈哥,我有一個想法。」
「我想趁柳初師兄還在這裡,多帶幾個孩子,組個戲班子。」
「你看,咱們中國的戲一點兒不比洋人的玩意差,國內打了這麼些年仗,好東西傳不出來,多可惜。」他眼裡閃著興奮的光,「你跟大哥在紐約有關係有人脈,跟好幾所大學也有聯繫,組織一兩場公演應該不在話下,還有二哥,我去求他往報紙發幾篇稿子,沈哥,我真想讓洋人看看咱們自己的玩意兒!」
沈培楠看著他就樂了:「你可真不客氣,一用就是一大家子人,要不要幫你知會大嫂一聲,她沒嫁過來之前還演過電影。」
莫青荷挺不好意思:「行嗎?」
沈培楠點了根煙銜在嘴裡,輕輕捏莫青荷的肩膀:「行,你出人,我出錢。」
第114章 鎖麟囊(上)
民國三十七年底,即公曆1948年,對每一位國民黨員來說都是一段難捱的日子。
從前年開始的內戰終於結束了僵持的勢頭,昔日的土八路變了解放軍,三路野戰縱隊勢如破竹,滌盪西北東北、繼而經山東南下,將紅旗插滿北方大地。
一座座城市解放了,委員長急火攻心,不惜通電親自督戰。
在遙遠的大洋彼岸,那些早已從政治場脫離出來的人們也感受到了這場浪潮的力量。
莫青荷和沈培楠那時另置了一棟小洋樓,布置成聚會場所,迎接了一批批軍界的客人,他們是舊日的戰友、同僚、抑或校友,每逢風和日麗的周末,主人舉行園會,夫人小姐坐在平整的綠草坪上聽薩克斯風,端著雞尾酒談論時裝和珠寶,等到夜晚降臨,先生們送走了家眷,湊在一起喝個酩酊大醉,說起最近的時局,也有人拍著桌子罵娘。
每到這種時候,幽僻的沈家小樓燈火通明,內里一派烏煙瘴氣。
他們不大出去吃飯,一則西餐不適合敘舊,二則出於安全,美利堅不禁槍枝,暗殺是潛在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