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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想。」莫青荷笑著咕噥,眼裡滿滿都是愛意,「想得要人命了。」
這次的交歡激烈而短促,兩人都不敢長時間逗留,匆匆忙忙清潔了身體,大廳的晚宴還在繼續,莫青荷示意分別開溜,沈培楠先走,他坐在床上緩了口氣,聽見外面的人聲稍低,跟著溜了出去。
沈培楠已經融入了大廳的人海,莫青荷站在走廊上,身體深處殘留著令人羞恥的酸脹感,他精神懶怠,扶著木欄杆吸菸,沈培楠也正抬頭瞧著他,兩人心照不宣,微笑著對視片刻就一起移開視線,莫青荷望著他的背影,心裡一片融融的暖意。
晚宴進行到深夜才偃旗息鼓,接下來的幾天,沈培楠忙著進行各項公務,兩人少有機會見面,八月底,由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等人組成的代表團趕赴重慶談判,延安這邊才略微有所鬆懈。
仿佛一眨眼之間,夏天的尾巴一晃而過,陝北高原晴朗而涼爽的九月來臨了。
曾經貧瘠荒蕪的西北曠野,經過革命區軍民十餘年白手開荒,已經有了繁榮的徵兆,秋天是這兒最美的季節,天高雲淡,陽光晃眼,柿子樹結出果實,到處都是耀眼的金黃。按照協議,重慶談判期間兩軍休戰,對於剛經歷了抗戰洗禮的人們來說,這個九月格外寧靜與祥和,充滿了和平的希望。
沈培楠的同僚們分批返回重慶,他倒沒急著走,住在延安城內一片外國建築師設計的二層小樓里,周圍重重安保,門禁森嚴,白天與共黨代表洽談,定期招待各路記者。
在根據地的群眾眼裡,這無疑是國民黨為了取得輿論支持而刻意營造的和平假象,而對於莫青荷,這些都顯得不重要了。
意料之外的重逢給兩人的感情帶來了新的契機,在莫青荷眼裡,九月份的每一天都好像籠罩在金粉色的霞光里,這幾乎是他幾年來最快樂的時光,他每天去學習班點個卯,剩下大把時間,要麼帶警衛員進城閒逛,要麼約沈培楠一起沿著延河灘涂看陝北風光,他沉浸於愛情的甜蜜,就連卷著沙礫的狂風和溝壑縱橫的山坳都有了夢幻般的詩意。
出乎他的意料,這段時間他與沈培楠的交往幾乎沒有遇到阻礙,沒有上級找他談話,他也沒有被當做特務而遭到逮捕,他居住在城外的窯洞,隔三差五就有一輛軍綠色吉普車停在院外,沈培楠拎著城裡買的吃食,跟他一起吃晚飯。
沈飄萍夫婦偶爾也帶著兒子們來串門,沈培楠對妹妹的背叛感到極其窩火,但有了莫青荷的先例,他也說不響嘴,一來二去就把火氣撒在這樁門第不等的婚姻上,連續幾天把原野拒之門外。
沈培楠不待見原野,認為妹妹的婚姻純屬共黨洗腦的產物,根本無關愛情,而原野作為一名老牌共產黨員,對沈培楠的仇恨就如同對整個資本主義世界一般綿綿不絕,沈飄萍性子爽直,開始還好聲好氣的哄著哥哥,後來就沒了耐心,她袒護丈夫孩子,兄妹倆見面就要吵架。
她實在不懂明明是至親之人,怎麼就鬧到水火不容的境地,莫青荷其實知道沈培楠這股邪火的源頭,他夾在中間,狠狠心貢獻出攢了一年的邊區票,包了頓肉餡兒餃子請大家吃團圓飯,期間嬰孩哭鬧,大人尷尬,原野和沈培楠黑著臉沉默不語,正當氣氛劍拔弩張之時,原野一把拽起沈培楠,兩人帶著槍出了門。
沈飄萍嚇得臉都白了,一手摟著一個孩子,結結巴巴的沖莫青荷嚷嚷:「快,快去看看。」
莫青荷把子彈一顆顆壓進彈夾,掖著手槍就追了出去,外面夜幕沉沉,高原的夜晚寒冷而空曠,狂風吹過山坳,發出陰森的嗚嗚哨響,他沿著黃土飛揚的小路奔跑,突然聽見遠處一連串帶著回音的槍響。
他踉踉蹌蹌的朝槍聲響起的方向猛衝,一幅幅血腥的畫面在大腦中閃過,繞過一道光禿禿的山岩,卻見兩人從陰影里走出來,都未曾受傷,沈培楠與原野握了握手:「槍法不錯。」
莫青荷臉色煞白:「你們跑出來比槍法?」
原野點點頭,莫青荷瞪著他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
莫青荷不知道他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在這之後,兩人的關係竟然莫名其妙的有所緩和,星期六夜晚成了全家的聚會時間,燈影搖晃,酒熱茶暖,大家在炕頭圍坐一圈兒,享受戰後難得的和平。
溫馨的九月很快過去,十月伊始,天氣漸漸轉涼,陽光刺眼,凜冽的北風像刀子似的卷落枝頭枯黃的葉子,重慶談判接近尾聲,然而令大家感到失望的是,政權和軍權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決,隨著天氣一日冷似一日,革命區軍民開始產生強烈的不滿情緒,莫青荷心裡也生出了隱隱的不安,還沒來得及行動,他一直擔心的事卻突然發生了。
一個晴朗的清晨,投進窯洞的一束束陽光被窗紙過濾成淡藍色,莫青荷猛地跳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高聲叫醒警衛員,今天他要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沈培楠要返回重慶,他想去機場送一送他。
他飛快地洗漱,把臉埋進冰冷的井水裡,然後抬起頭,從掛在土牆上的一面殘破的小鏡子裡打量自己烏青的眼圈----這幾天的睡眠糟透了。
他抓過一條硬邦邦的毛巾抹臉上的水珠子,想起跟沈培楠一次次沒有結果的爭論,心裡一陣煩躁,甩手把毛巾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