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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譬如你們邊區政府的合法性,又譬如也許哪一天,我想問貴黨要回一些屬於我的東西。」他心不在焉的用筷子撥弄著盤子裡的菜,無名指套著一枚光亮的鑽石戒指,手腕一動,鑽石的光芒就刺人的眼睛。
這話說的隱晦,前半句的意思卻明明白白的指責八路是野政權,一點面子都沒給別人留,後半句想必也不是什麼好話,田旅長心想我又沒拿他什麼東西,他憑什麼沖我們擺譜?他不做聲,警衛員可憋不住了,示威似的把勺子叮鈴往盤子裡一扔。
沈培楠察覺氣氛微妙,笑了笑,敷衍道:「今天主要為諸位改善生活,咱們只喝酒不談政治,說笑的話不要往心裡去。」
莫青荷心裡有鬼,拈著勺子小口喝一盅甲魚湯,感覺沈培楠的目光探照燈似的只往自己這邊瞄,心裡正惴惴,卻聽他突然發問:「莫團長有勇有謀,我甚為欣賞,不知道往後有什麼打算?」
「我?」莫青荷一下子嗆著了,掏出手絹咳得滿臉通紅,好半天才擺了擺手,艱難道:「我、我全聽旅部指揮。」
沈培楠一副日理萬機的架勢,兩方又敬了幾次酒,客套幾句,他就以事務繁忙為由離了席,臨走還囑咐廚房另做了一條鱸魚給大家加菜。他剛出門,旅長沖莫青荷遞了個眼風,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用口型說道:「哪有什麼事可忙,八成逛窯子去啦!」
說完伸出大拇指和小指,往嘴邊一吸:「說不定還得抽兩口過過癮,這半個月可夠他們憋的。」
大家發出一片窸窸窣窣的低笑,田旅長嘴上這麼說,心裡覺得沈培楠倒沒有傳聞里的那般倨傲和仇共,待人客氣,語氣也還和善,打日本人那股狠勁更沒的說,雖說嗆了自己幾句,但國民黨嘛,時時刻刻不忘他們是正規軍隊,他們的政府是合法政府,都是這副德行,這些年他看的多啦。
他心裡可全沒有所謂合法與不合法的觀念,農民的想法挺樸素,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能讓人吃上飯的政府就是好政府,要是連飯都吃不飽,老婆兒子都養不活,還效忠個屁的黨國!都是中國人,誰有本事誰當家!想到沈培楠那一番似乎是想詔安的話,他朝莫青荷翻了個白眼:「你倒是很快就跟敵人建立了友誼。」
他拉下臉,用筷子隔空點著莫青荷的腦門:「哎,我可警告你,不能被敵人的糖衣炮彈迷惑!」
莫青荷苦笑著又是賠罪又是點頭,田旅長心情大好,原本也無意追究,端著酒盅,滋溜喝了一口,使勁吧唧兩下嘴,覺得這山西汾酒可真是香醇地道,國民黨的酒不喝白不喝,他拎著酒瓶子自斟自飲,飄飄然的哼起了小曲兒,酒勁一上來,再回想沈培楠方才那一通不陰不陽的話也品不出什麼滋味來了,迷迷糊糊的想:他羅里吧嗦的到底想說啥?
他大老粗一個,沒讀過書,進了部隊才學會了識幾個字,要說打仗是把好手,跟沈培楠比外交辭令那就根本不入流,想了一會兒就沒了耐心,在心裡默默罵道:管他啥意思,要是敢找麻煩,打他個娘希匹的!
一行人酒足飯飽,被沈培楠的副官護送回了營地,那小副官將旅長安頓好,卻一路跟著莫青荷到了團部,支開了兩名小警衛員,低聲報出一所旅館的名字,對莫青荷欠身一笑:「軍座說他等著您。」
夜色正好,月朗星疏,莫青荷很警覺的朝四周查看,按說這大半夜的團長丟了可是大事,但他心裡又癢的厲害,躊躇了一會兒,自暴自棄的一拍大腿,謊話明天再扯,他現在就是想沈培楠了,全身每一處地方都想,再不去就要命了!
他換了身便衣,一路快馬加鞭進了城。
縣城這兩天熱鬧,滿大街都是三三兩兩的軍痞,一群衣冠不整的妓女在巷子裡招攬生意,煙館和戲院的夥計肩膀搭著白毛巾,站在路邊招呼客人。莫青荷牽著馬找旅館的位置,穿過暗巷時被一名豐腴的窯姐抱住兜頭兜臉好一通撫摸,那塗著蔻丹的指甲像蘸飽了血,他一口一個姐姐短哀求了半天才逃出來,慌得臉都白了。
窯姐在他背後嘻嘻哈哈的拍手大笑:「小雛兒,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吧?看你長得這麼俊,第一次不收錢!」
莫青荷渾身起雞皮疙瘩,心說幾年前國軍軍容嚴整,還真不這樣,仿佛就是從年初開始,越來越荒唐。他也明白,戰爭太苦,死得人也太多,從了軍就已經沒了半條命,好不容易看到了勝利的徵兆,還不得好好快活一回?長官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對,長官還不知道在誰的床上,連睜眼閉眼的功夫都沒了。
他按地址找到了那家隱蔽的小旅館,一路噔噔噔跑上樓梯,城市被戰爭打的斷了電,走廊只掛著一盞搖搖晃晃的煤氣燈,每間房間門口擺著一隻痰盂,空氣瀰漫著一股去不掉的陳年腥臊味。
他剛要敲門,那房門一下子開了,沈培楠一把將他拽進去,反壓在門板上,兩人誰也不跟誰客氣,嘴對嘴的親在一起,兩手在對方身上摸索。
沈培楠剛洗完澡,下巴光潔,呼氣清新,只披著一條泥金色睡袍,腰間松松的繫著帶子,露出一大片胸膛,胸肌寬闊結實,曬成古銅色,倒是跟睡袍十分搭配。莫青荷搭著他的肩膀,急吼吼的從脖頸往下親,聞著那股跟進口香皂混在一起的男性體味,感覺一股熱流在身體裡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