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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他說的輕鬆,然而自己也知道,一旦讓小鬼子突破進了射程,到時不用他們露頭,一筐筐扔來的炸彈也夠這邊喝一壺的,更別說近身白刃戰,日本兵一向注重格鬥訓練,一個小鬼子能徒手干翻兩三個國軍,失去了地形優勢和彈藥支持,山裡的數萬國軍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命懸一線之際,已經從東麓下山的一師依然沒有動靜,沈培楠朝東方的天空眺望一眼,四周只有濃黑的硝煙和紅的火,信號彈遲遲不亮。
莫青荷暗地裡抓住沈培楠的手,拇指搓著他的手心,感覺潮濕一片,滿手都是冷汗。
激戰又持續了十來分鐘,一名通訊員貓腰摸到孫繼成跟前,孫繼成聽他說完話,臉色陡然一變,道:「軍座,你們馬上撤,這裡我頂著!」
沈培楠明白形勢,二話不說,拉著莫青荷就往後跑,剛剛撤往後方,一連串手榴彈從日軍陣地騰空而起
第100章
日軍衝上來了!
山風滾燙,大地震顫,炸彈接二連三,用之不竭,環形工事的第一道缺口被打開,敵人如肉盾人牆湧上山頭,跟掩體之內的國軍士兵扭做一團,雙方都亮出了明晃晃的刺刀,展開了一場血肉廝殺!
最先衝上陣地的是戰鬥力薄弱的偽軍,沒有堅持多久就湮沒在國軍的人海里,屍體越堆越高,成了一道土黃色的牆壁,然而國軍士兵接著支持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此時退無可退,一個個火力點由於子彈匱乏而逐漸停止射擊,凌亂的短點射擋不住野獸的腳步,勉強堅持了十多分鐘,被噴濺了滿身鮮血的國軍戰士回頭望著那道屍牆,只見一個又一個端著三八大蓋的日本士兵跳過牆頭,如開閘的洪水猛撲而來!
孫繼成親自扶著一挺機槍,突突突的往下掃射,啞聲嘶吼:「一營二營上刺刀,後方保持陣型,他媽的誰在浪費子彈?給我看準了再往死里打,繼續戰鬥!」
紮成捆的手榴彈從掩體後方拋向日本兵最密集處,每次爆炸都掀起一聲炸雷,精準的子彈掃倒一排排日本兵,離得太近了,隨時都有人被滾燙的氣浪掀到半空,但對已經殺紅眼的小鬼子來說,他們早已不知死亡為何物,沈培楠的軍隊已如囊中之物,為天皇效忠的時刻到了!
這片偏遠的群山大約從未見識過這等規模的戰爭,雙方都投入了數萬兵力,方圓數里,所見之處都是廝殺的人群和飛揚的炮火,沖在最前方的國軍傷亡嚴重,許多支隊伍被打散了編制,下級找不到上級,上級找不到通訊兵,然而沒有一個人後撤,不管軍官士兵,只要手裡還有武器,一律參加了戰鬥,陰寒的刺刀帶著對侵略者刻骨的仇恨,狠狠豁開小鬼子的胸膛!
莫青荷被沈培楠拉到了後方,被軍部警衛營簇擁著往指揮部轉移,他的手按著後腰的槍,全身傳來一陣陣戰慄,眼中蓄滿淚水,不知是因為仇恨還是悲憤,他回頭遠望著人群里偶爾閃現的一兩名穿灰軍裝的士兵,心裡像有一鍋沸水在不斷翻攪。
他想上戰場,想手刃這群膿水似的日本兵,想跟兄弟們死在一起,但他不能離開,他深知自己除了八路軍團長之外的第二重身份,一支軍隊的陣型可以被打亂,將官不能亂,他瞥著沈培楠的中將軍服和領口的兩顆將星,低聲道:「沈哥,我陪著你。」
沈培楠緊緊抿著嘴唇,臉上蒙著霜雪,眼神像鷹隼般銳利而冷峻,他想起一句話,將軍到死心如鐵,這一生打過無數次戰役,沒有一次比現在更加危急,但他一點都沒感到慌張,甚至隱約感到興奮,亂世出英雄,這一刻,他等了整整十七年!
他用力攥了攥莫青荷的手,大步走進指揮部大院:「集合!」
國軍總指揮部炸了營,發報機滴滴答答的響,通訊員跑進跑出,各處機要也都紛紛收拾機密文件,等著沈培楠下最後的決斷。
沈培楠知道此時大家在忖度什麼,指揮部失守,葫蘆山再無險地可以後撤,更沒有能供主力下山的後路,增援請求一再發出,而晉軍近在十五里之外,卻以只聽從閻錫山調令之名按兵不動,山中三萬國軍危在旦夕。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灰,迅速下達指示,山中所有兵馬,包括每位軍官的警衛,全線壓上,一個不留!就算這一場仗勝負勝負已分,就算拼到不剩一顆子彈,他也絕不投降,他要讓這數萬日本鬼子與自己一同埋骨於此,讓這一場玉石俱焚的戰役,奏響侵略者的引魂之歌!
軍部警衛營的士兵個個荷槍實彈,通訊員們一個個滿臉血水汗水,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只有眼睛閃閃發光,還有一名年輕的戰士在來的路上被流彈打穿了手掌,痛得滿頭大汗,一聲不吭的聽著沈培楠的最後命令。
最後一場戰役已經打響,整座葫蘆山頂化作修羅場,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喊殺聲和嚎叫聲,身穿土黃色軍裝的日本兵和國軍戰士犬牙交錯,激戰已近五個鐘頭,雙方死傷過半,都殺紅了眼,白的腦漿,紅色血,青色的腸子流的滿地都是。
莫青荷躲在一道掩體之後,背上掛著兩把駁殼槍,身上纏滿子彈帶,一連崩了二十多個日本鬼子,他在亂軍中看見了許韶民,已經沒有子彈了,正騎在一名小鬼子身上,抱起一塊大石狠狠往他腦袋砸,頭骨西瓜似的咔嚓崩裂,莫青荷大喊一聲:「喂,接著!」
他解下一把槍,猛地擲給許韶民,許韶民糊了一臉小鬼子的腦漿,貓著腰跑到他身邊:「團長,俺給您當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