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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莫青荷正舉刀往沈培楠的肩膀砍,被外人打斷,收不住勢頭,腳步一晃,噌的一聲把紅木長桌削去一隻角,這才站穩了。
沈培楠瞪他一眼:「看著點東西,你們這幫土八路有錢賠?」
莫青荷擦了擦汗,覺得全身暢快淋漓,方才那股子急得上火的燥勁全消下去了,心想以後在隊伍里也得加強近身戰練習,不僅能提高戰士的身體素質,還能消火去燥,他拎起軍裝外套披在身上,笑嘻嘻的回應道:「中央軍富得流油,軍座不在乎這點小錢。」
沈培楠收刀入鞘,把軍刀往安置架一放,對參謀道:「怎麼樣?」
參謀點點頭,低聲道:「三一二團堅守陣地,傷亡過半,快頂不住了。」
沈培楠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反問道:「頂不住?」
「不管傷亡,哪怕一個不剩都給我再撐二十分鐘,等這場仗打完,損失的人手和彈藥我一個不落的給他們補上!」沈培楠看了看手錶,「一師那邊呢?」
「已經下山了,還沒有消息,電台聯繫不上。」
沈培楠扶著桌子,手指不自覺的咚咚敲著桌面,半晌擺了擺手,他在戰鬥中一向獨斷,參謀退了出去,莫青荷雖然沒全明白,但他也早注意到南坡正面狙擊代價太大,這麼愣的打法根本不符合沈培楠的作風,就隱約猜出此番布局另有原因。沈培楠見他疑惑,走到牆上掛的地形圖跟前,右手握拳擺在南坡位置,左手卻沿著東麓往下一滑,劃了個圈子,正好繞到小日本的側後方!
莫青荷盯著他的右拳,心裡一動:「你是說佯攻?」
沈培楠笑了笑:「聰明。」
他拿起一隻筆,像帶學生似的邊比劃邊解釋,莫青荷立刻懂了,現在被派到南坡的兵力只為詐敗誘敵,做出全力應戰的假象吸引敵軍火力,真正目的在於聲東擊西,就在南麓的戰士拼死鎮守陣地的同時,讓另一支部隊從小路突圍,利用日軍縱深不夠的弱點空降敵後。
這一點跟莫青荷預計的一樣,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沈培楠真的敢賭,他用出這一招,就代表著山裡的國軍主力和所有指揮人員,包括他自己,都成了誘餌。
也就是說,勝負的關鍵,就在於南麓主力部隊的火力能否提供足夠的時間,讓從東麓秘密下山的隊伍順利繞至敵後,繼而兩面夾擊!
「老子受夠了跟他打什麼持久戰,要賭就賭一局大的!」沈培楠的眼睛放光,剛才格鬥出的一身熱汗還沒消,鼻尖和額頭都亮汪汪的,他推著莫青荷的肩膀,低頭問他:「後悔沒走麼?」
屋裡有淡淡的男子的汗氣,莫青荷迎上他的目光,狡黠的一笑:「對胃口,我也愛這麼玩。」
兩人在指揮部討論戰術,對面的矮山上,日軍中將岡崎慎之介正舉著望遠鏡,遙遙觀察著葫蘆山南麓不斷升起的硝煙和炮火,興奮的臉都紅了。
岡崎長得矮而健碩,是個出了名的力量至上主義者,據說祖上曾是武士出身,訓練士兵和指揮戰鬥都恪守軍人的職業操守,從戰術來說偏於死腦筋,但勝在剛猛和頑固,一旦被他盯上,就如同鱷魚咬合了牙齒,不拼到魚死網破絕不放棄。
岡崎和所有日本軍官一樣,這幾年裡被八路軍擾動的煩不勝煩,認為簡直丟光了軍人的臉,然而上一場戰鬥他竟然在這群不入流的軍隊手裡吃了大虧,因此憤憤不平,憋著一股勁要跟沈培楠的正規部隊決一死戰,他觀察國軍動向,認為他們已經純屬於困獸之鬥,當遭遇國軍偷襲,他既輕蔑又興奮,搓著手無聲感嘆:為天皇陛下效忠的時刻到了!他要一口氣吃掉這支美式裝備的國軍,為大日本國挽回顏面!
他這兩天原本就盤算著發起總攻,誰料被沈培楠搶先一步,也罷,他握著望遠鏡,在心裡冷笑,對峙的時間夠久了,他已經沒了耐性,不如就將進攻當成防禦,徹底將這支大軍摧毀!
他當機立斷,做出全力出擊的命令。頓時,一排排身著黃粗呢子軍裝,頭戴鋼盔的日本士兵在山谷集結,如洪水開閘一般漫上山崗!
戰鬥進行了快兩個鐘頭,短兵交接處已經接近白熱化,馬克沁重機槍噴著火舌,爆豆似的掃倒一排排試圖往上沖的日本兵,在半山腰執行守衛任務的國軍三麼二團士兵分散在戰壕里,一捆捆往外扔手榴彈,炮彈開路,機槍緊隨其後,半面山坡被炸成一片焦土,子彈衝擊出一股股沙塵,然而日本兵的攻勢越來越猛,這群身著黃呢軍裝的矮個子兵似乎根本不知畏懼為何物,他們在晨霧裡艱難推進,前面的士兵被掃倒,後面接著補上。
沈培楠布的這一局原本就只為誘敵上山,並沒有全力防禦,很快,半山腰的國軍火力點一個個被拔除,傷亡越來越嚴重,機槍手犧牲了,營長撲過去補,團長一遍遍的盯著手錶,額頭冒著熱汗,指針剛指向預定位置,他長舒一口氣,大喊一聲:「全體撤退!往山上撤!」
與此同時,山頂的國軍總指揮部大院一團忙亂,通訊班和參謀處的人輪番往沈培楠的房間跑,聽說前線已經撤退,日本人正瘋狂的往山頂反攻,沈培楠滿意的一砸桌子:「好,總算來了!」
此時已接近早上六點,天光放亮,天氣也好像在幫忙,並沒有出太陽,天空是一張氳開了淡墨的宣紙,灰而潮濕,日軍的飛機不敢低飛,從晨霧中剛剛露頭就遭到重機槍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