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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0:52:46 作者: 君子在野
「沈哥,從前咱們剛認識,你說聽別姬,我不唱,不是不會,是打心眼裡就不愛這齣,爺們都說悲壯,窮途末路的霸王和虞姬就該這麼收場,我想來想去就覺得憋屈,那虞姬是個女的,沒別的辦法,莫青荷取了女人名字,穿了二十年顏色衣裳,但我自己記得,這副身子是實打實的爺們。」
他心中酸澀,目光卻決絕:「男兒生為中國身,捐軀亦當為國殤,我一生有兩個願望,一是能堂堂正正活得像個男人,二是跟你坦蕩蕩的好一場,過了這幾年,有昨兒那一夜……」
他突然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低聲道:「這輩子,沒遺憾了。」
沈培楠聽得心裡發熱,他迎上莫青荷纏綿而灼熱的眼神,感覺站在眼前的人無比熟悉,熟悉到曾經無數次赤裸相見,卻又無比陌生,他仔細回憶,他的小雀兒到底什麼時候變了呢?想著想著,忽然回憶起很多年前他們度過的第一夜,莫青荷躺在他身下,狠狠的回頭逼視著他,那時他也曾被這眼神震懾過,仿佛是在旖旎戲衣里的另一個靈魂,一直用孱弱的外表蟄伏著,被人生的苦難打磨的愈發堅韌頑強,等待了太久,今朝終於能破繭而出!
他簡直要大笑了,笑自己的大意和輕敵,笑之前的有眼無珠,莫青荷從來沒變,是自己從來就沒看清過他啊!
他迷戀的望著眼前生機勃發的英俊青年,低聲讚嘆:「好,這才是我的小莫,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好孩子……」
莫青荷暗地掐算了時間,低聲道:「從前你心裡沒我,有些事大約是忘了,但我記得,你的每句話我都記在心裡,你說這場戰爭你只需要一副棺材,我無親無故,沒什麼可惦記的,就厚著臉皮跟你分一半地方吧。」
他突然抬起頭,眼神清澈透亮:「沈哥,我不跟你霸王別姬,我跟你同生共死!」
「沈某今生何德何能……」他哽住了喉嚨,再說不下去了,推推搡搡的將莫青荷推按在牆上,胸膛壓著胸膛廝磨,剛長出了胡茬的下巴用力蹭他的臉,莫青荷搭著他的肩膀,熱情的仰臉糾纏他的舌頭,吻得深而短促,又很快分開了,半晌回頭望著窗外逐漸放亮的天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軍座,下命令吧,沒時間了。」
東邊的天宇已經泛白,地平線延展出一條細而長的金色光帶,淡紫和金粉的雲霞即將噴薄而出,戰士們一動不動的在草棚前等待著,山霧升起來了,晨露打濕了他們的睫毛和褲腳,只聽吱呀一聲門響,沈培楠和莫青荷從屋裡一前一後走出來。
隊伍里發出一聲號令,全院士兵立正站好,沈培楠滿意的環視一圈,胸口的一排勳章熠熠發亮,親自發布指令:「鬆綁!」
國軍士兵訓練有素,立刻將綁縛八路軍的繩子解了個乾淨,小栓子和四營長在一旁看押著孫繼成,見此情形,怕他跑了似的把手槍槍筒往他腦門又杵了杵。
莫青荷與沈培楠並肩站著,朝小栓子示意:「你們也放人!」
小栓子滿臉不忿,小聲嘀咕了幾句,不情願的解了孫繼成背後的繩扣,孫繼成三兩下掙脫了束縛,這次卻沒罵粗話,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副秋後算帳的架勢,接著小步跑上前向沈培楠報備,身姿筆挺如松柏,昂著頭等待命令。
莫青荷往隊伍巡視一圈,重新整隊清點人數,繞到沈培楠身前,抬手敬了個軍禮,大聲匯報:「八路軍六八一團與旅部失去聯繫,一二三營在戰鬥中失散,現有四營全體戰士兩百四十六人,整隊完畢,聽您調遣。」
沈培楠點點頭,朝孫繼成一努嘴:「暫時編入你的隊伍。」
孫繼成響亮的答應,那邊小栓子正袖著手生悶氣,聽見羊入虎口,急得當場就要叫,但周圍一片肅穆威嚴,剛張開嘴就把聲音咽了回去,氣呼呼的直翻白眼。
沈培楠這幾天習慣了這幫八路軍的做派,也已經見怪不怪,他看了一眼手錶,忽然提高了聲音:「全體準備,馬上投入戰鬥,給我衝下山去,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說完牽過拴在草棚前的高頭大馬,拽著韁繩翻身上馬,一甩鞭子揚長而去,孫繼成抹了把臉上的灰,也上了自己的馬,朝隊伍高喊一句帶回,唇角又挑了起來,對莫青荷道:「荷葉兒,跑步累,要不跟哥哥擠擠,你坐前邊?」
莫青荷笑著呸了他一口,罵了句滾蛋,孫繼成就不跟他鬧了,突然收斂了神色,一勒韁繩,那馬噴著鼻息,抬起兩條前蹄,原地轉了個圈子。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莫青荷,讚嘆道:「好樣的,軍座真沒看錯人。」
第99章
沈培楠的指揮部建在葫蘆山南坡與東麓的山陵處,前方是一大片空地,再往下才平緩的山坡,這種修建方式,山體兩側的敵軍動向一覽無餘,而從下往上只能瞧見一片高高的山崗,指揮部則隱沒在茂密的山林里。
莫青荷趕到時,發現這次的戰術與往昔不同,沈培楠刻意收斂了隊伍,沒有做出衝下山的勢頭,卻將主力部隊編成一個巨大的圓環,工兵在空地邊緣挖戰壕築工事,做出誘敵深入的姿態。
這種以守為攻的布局利用了一個破綻,小日本兵強馬壯,但包圍戰線拉得太長,縱深明顯不足,硬要往上沖就犯了無法集中火力的兵家大忌,小日本對山裡的這塊燙手山芋已經垂涎良久,輕易不會放棄,等他們熬不住衝進火力射程,屆時敵明我暗,炮彈齊發,憑藉地形的優勢,上來一個打一個,上來十個打十個,等敵方兵困馬乏,戰士們再從高處如洪水開閘俯衝而下,撕開一道裂口突圍!